大亂的時候。
原本的秩序和世家之間的規矩層層封鎖下來,要把他阻攔住,王通夫子道:「但是,還有心中的抱負,純粹的理想,以及為何而讀書的願景在。」
「會有寒門子弟為了人情,為了榮華富貴走入世家。」
「也會有世家子弟,為了大同之願,而入你麾下。」
「人皆複雜。」
「學宮論道,決定這些學子的走向。」
「世家大族會阻止你想要做的事情,除此之外,還有那些已經成名的大儒。」
李觀一道:「大儒?」
王通夫子輕聲道:「是,大儒成名之後,他們的弟子,徒孫,在整個學宮裡面都有自己的巨大影響力,很多時候,哪怕是求學也難以自由自在。」
「大儒成名於世,世家尊奉他們,陳國和應國賞識他們的學說,而後有諸弟子相從,於是可以立言,以傳後世,你和他們之間的矛盾,是很直接的。」
「他們都會是你的對手。」
「而他們又會對學宮學子有偌大的影響。」
李觀一緘默,大儒,名士,世家,王侯。
這天下,層層迭迭,當真是,讓人喘不過氣!
李觀一道:「學宮也不純粹啊。」
王通道:「學識純粹,若成了這樣的流派,自是變了味道,能夠有現在的模樣,已是公羊素王他們勉力支撐,才沒有讓這些學派撕裂了學宮。」
「否則,一次次亂事,學宮早就四散分裂,入了各國。」
李觀一道:「大儒,名士,他們會幫誰呢?」
「有人說,得天下人心者,得學宮諸子百家名士大儒者,可以得天下。」
王通夫子注視著自己這個弟子,溫和道:
「想要聽真話?」
李觀一道:「那肯定!」
夫子輕聲道:「誰贏他們幫誰。」
這一句話六個字,已道盡此刻學宮內的弊病。
李觀一看著眼前才三十三歲的夫子。
夫子微笑溫和。
夫子並不是一個只知論經和讀書的死板讀書人。
王通夫子道:「你在學宮之中沒有什麼根底,他日論道,倒也可以放寬心,恣意走,隨意往前便是了,能夠被你吸引來的,自會隨著你走,心意已決要求富貴的,你也給不了。」
「我門下這數百子弟,也會入天策府。」
夫子微笑道:
「這半個月裡,可以來此喝喝茶,閒聊一番,這段時間裡面,應該不會有世家的人來找你,卻也不會有學子來找你,你不要去怨他們。」
「許多人生於天地之間,都有各種各樣的約束,各有各的苦衷。」
「極度純粹的是少數。」
李觀一點了點頭。
午後稍微有些悶熱,但是也不如盛夏時那樣似要把人悶死在空氣裡。
夫子門外對著池塘,上面掛著一串銅鈴鐺,風吹過來叮噹響,蟬鳴聲音躁動,少年秦武侯一隻手撐著下巴,聽著清脆的聲音,想著這天下的規矩攔在自己身前,想著那天下的波濤。
和老師下棋。
魏玄成找了個瓜,用繩套著扔到了井水裡面泡著。
在淡淡松香下,他下棋,棋子和棋盤碰撞的時候清脆,眼前的夫子神色溫和,等到傍晚世界,魏玄成把瓜切開,李觀一一邊吃,一邊拿著箭矢,拋擲出去,落入遠遠木桶裡。
聽旁邊夫子講述些卷宗道理。
說儒家從容。
說道門逍遙。
說釋家清淨。
說三教於是乎可一矣。
舍其所爭,取其所棄,不亦君子乎?
這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