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見墨婉的背影遠遠的拐進了西面的小宮門,才叫人端了茶進來,見皇帝倚在炕几上,眼睛瞧著窗外,那御用紫毫的筆尖上,猩紅的硃砂已稍稍凝了。他便像身後奉茶的宮女使了眼色,奉上茶去。
南苑行宮,與西小連房相對的,東面也有一排連房,平日裡用於堆放雜物,稱為東小連房,管事的太監周長順命人開啟一間屋子,帶了趙奇進去,一使眼色,那站在身後的兩名太監便擁上前去,將趙奇推搡著按到在案子上,用牛筋捆綁起來。此時已是夜色初起,趙奇心中害怕到極點,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凝結了一般,全身一陣陣發冷,艱難的抬頭,順著敞開的木門,見外面天空依舊晴好,遠處的山巒上幾朵紅雲,好似那天也被鮮血殷紅了一般。周長順瞧著趙奇道:“你小子膽子也忒大了點,南苑行宮也敢放蛇?本應該將你送回宮裡交給司刑,不過上頭有交代,就地解決,我們爺們兒也就只好辛苦一把。”說完又對左右的幾個太監道:“哥兒幾個,動手吧。”身後站著的太監早就手持著刑杖,趙奇見那杖子是一根五尺來長的實心青竹,還未等細看,便有幾人上前,一人按頭,二人按手,二人按腿,那擎著刑杖的太監朝手心裡吐了口吐沫,將那刑杖握得穩穩的,又著一人報數,周長順倚在那木板門前,說了聲:“打。”那杖責之聲便穿出老遠。
那持杖之人都是些老手,用足了氣力,只許幾仗下去便叫人皮開肉綻。周長順轉頭看看趙奇,死咬著牙,太陽穴上的青筋蹦起老高,卻沒有出聲,說:“瞧你那細皮嫩肉的樣兒,我倒看看你還能受幾下?”邊說著邊順手在懷裡掏出幾顆花生,放在嘴裡嚼了起來。
直打了二十幾下趙奇便幾欲暈死過去,周長順哼了一聲,將手裡的花生皮子搓下來,用嘴一吹,啐了一聲,道:“我當是什麼英雄好漢呢,幾下就熬不住了。”一抬頭,遠遠的見從北面小宮門處急匆匆跑來一人,個子不高,身材消瘦,穿著藍灰色的葛衣,手裡提著帽子,急匆匆的朝這邊跑了過來,來人還未到近前,便聽見連房裡責杖報數的太監唱著杖數,急得朝周長順揮著帽子喊道:“停,停,別打了,別打了。”
待人跑到近前,周長順才看清是御前的小海子。這小海子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卻整日跟在李德全左右,和李德全十分親密,他哪敢慢待,忙躬了身迎上前去:“這不是海公公,怎麼跑到我們這下作地方來了?”
小海子一手抹著汗,也不搭他的話,只喘著粗氣對屋子裡面的人說:“別打了,別打了,萬歲爺口諭,別打了。”
刑杖的太監打的正起興,讓小海子這樣一喊,不得不停了手。
小海子這才喘勻了氣,將帽子戴上,正色道:“有萬歲爺口諭,還不跪了?”
眾人一聽,便跪在地上,小海子這才說:“萬歲爺口諭,趙奇放蛇傷人,諒其事出有因,量刑杖責二十。”說完便一瞪眼睛:“聽見沒有?我才剛都聽你們報數到二十五六杖了,還不放人?”見眾人都愣在原地,又提高了嗓門喊道:“還不放?抗旨不尊!”
入夜時分,月明如水,西小連房裡,月光透過木窗照了進來,一屋子七八個太監都下了值,正胡亂廖侃著,只聽門一推,一個太監進了屋,眾人抬眼一看,認出是御前的小海子,皆止住了吵鬧聲,小海子在屋裡站了片刻才看清屋內的情形,開口道:“李德全,李公公吩咐,你們屋子裡的人跟著我去前殿,把那四口鎏金大缸裡的水換了,有一個算一個,快走。”
因太監平日裡各司其職,那大缸換水的事兒本輪不到他們,便都吱吱扭扭不願動,小海子便上前轟道:“還不快走,不是因為在南苑你們還輪不到這差事,快些幹完了便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眾人一聽“好處”二字,才喜笑顏開的起身出了屋。、
小海子這才回身,見床上趴著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