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將臨渝關道稱為遼西走廊,說是走廊也形容恰當。從渝關而出到松山,夾於松嶺山與遼東灣之間,這一處長三百六七十里、寬才十幾二十裡不等的狹長地形,銜接遼東故郡與燕冀大地,當真是標準的走廊地形。
陳塘驛一敗,邊軍悉數撤入臨渝關,將關外遼西地拱手讓給東胡人。
遼西地背山臨海,東胡人無意在狹窄的地形上,跟越朝築壘對峙。在得遼西地之後,東胡人就將遼民內遼去經營遼東,又將遼西城寨摧毀,將遼西上百萬畝屯田悉數變為廢地,僅在北端修築松山、塔山、錦西諸城,成為王都遼陽外圍的防線。
入冬後,一個霜風淒厲的黃昏,在遼西寧津以南的丘陵之間,在一座光禿禿的冷峻山頭上,山頭上有一處廢墟。廢墟東南角的窪地裡躺著斷成兩截的界碑石上,能看出“陳塘驛”三字。
這裡便是陳塘驛一役的主戰場,昔時的驛堡已經給徹底摧毀,也許能從廢墟的規模上看到昔時陳塘驛堡寨的雄偉,此時卻不如山頭那顆孤零零的松樹來得更挺拔。
大約有近兩百名騎兵佇立在山頭,穿著看了就讓人心裡發寒的玄色鐵甲,都繫著青黑色的大氅。已經是初冬時季,風颳在臉有如刮刀般疼,不穿大氅的話,這天氣真叫人好受。
高宗庭辛苦的騎馬過來,看到督帥站在前面,走過去才看到督帥腳下的界碑石,這裡就是陳塘驛了——高宗庭親自出渝關走過遼西地,這左右,則是邊軍與東胡人對抗的主要戰場,給摧毀的驛堡、寨堡有好幾十處。要看不到界碑石,高宗庭這一路騎馬,給霜風打得眼睛都睜不開,還真不曉得已經到了陳塘驛了。
在山頭的前方,是座不深的淺谷,在風雪瀰漫、覆蓋大地以來,還能看到那滿山滿谷的屍骸——陳塘驛一戰,邊軍精銳盡喪,這左右的山壑林谷,伏屍超過十萬,聽著呼嘯的北風,彷彿是無數怨魂野鬼在呼號。
高宗庭下意識的將大氅裹得更緊,說道:“南邊傳來信報,流匪長樂軍攻陷了蘄春,倒將淮東擾襲閩東沿海所取得的戰果抵消了——江寧有些措手不及,有意調芝虎南下,先去打長樂軍。大同那邊倒沒有什麼新訊息,應該能在葉濟多鏑手裡支撐到開春——郝宗成又攜來聖諭,許是催促我們加速進軍,我先騎馬過來尋督帥!”
李卓彷彿銅塑像一樣佇立在霜冷風中,嘆息似的問了一聲:“蘄春失陷了嗎?”
“嗯,蘄春失陷了,從荊湖到江西,再到江東都亂成一團,”高宗庭說道,“芝虎在河南打得激烈,好不容易與長淮軍聯手,將紅襖軍圍困在淮陽一線,突然調他南下,從七月以來好不容易積累的戰果,就要毀於一旦!也許江寧方面應該調淮東軍西進!”
“淮東啊,”李卓轉頭看向南面黑壓壓的天空,搖了搖頭,說道,“林縛不會西進的,他三番五次的提醒蘄春可能會出問題,都給置若罔聞,這時候真出了問題,他不會跑過去救急的……淮東諸人不是你我。”
高宗庭轉頭看向山頭上的廢墟,不說什麼。他曉得要不是東胡人如期發兵圍大同,督帥會拖到明年春後,再考慮要不要發兵的問題。
東胡人的信心越來越強,也越來越有打會戰的意願。為了避免東胡人圍困大同後再分兵襲晉中或燕南,李卓只能按照既定的計劃,在這個季節從臨渝關出兵,希望能將東胡主力吸引到遼西走廊的北面——李卓壓著大軍的行速,就是要等東胡人抗不住壓力,將兵馬從大同外圍撤走。
只要東胡人從大同撤圍,李卓便是頂著抗旨不遵的罪名,也會從收兵返回關內。
可恨啊,東胡人絲毫不為從臨渝出關的徵北軍所動,在大同外圍集結的兵馬始終維持在十萬以上,而朝中催促這邊加速行軍的上諭是一封接著一封,要李卓趁著東胡人兵力集結大同外圍之時,直搗東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