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諸方時流的湧入,再加上蕭繹稱制於此,江陵也變得較之往年更加繁榮熱鬧。
城池雖然熱鬧起來,但是一些配套設施和資源卻並不能立即便獲得顯著的提升。尤其是優質的居住環境,事關城池整體的格局規劃與防務的安排,更是極難更改。
因此許多從建康來到江陵的時流不得不寓居城中閭里,同那些市井百姓雜居在一起,亂糟糟的居住環境自然不比建康舊宅那麼優越宜居,這也是許多建康時流急於返回建康的原因之一。
位於江陵城西一座寺廟的後院中,院牆上攀爬著藤蔓,顯得有些雜亂荒蕪,但屋舍尚算整潔,只是那漆色斑駁的廊柱也透露出幾分破落,院子裡幾名奴僕正在灑掃,但無論打掃的再怎麼整潔,也與氣派無關。
“請問張侯是否居住在此?”
一名身穿華服的年輕人在數名豪奴簇擁下來到此間,向著院子裡呼喊道。
院子裡奴僕們聞聲後連忙放下手中工具,匆匆來到院門前詢問來者何人,接過年輕人遞來的名帖後才又匆匆入房稟告。
過不多久,一個身著素色衣袍的中年人才從房間中行出,手持名帖向著年輕人點頭說道:“原來是劉郎來訪,陋居儉寒、不足以款待賓客,實在是失禮故人了!”
年輕人便是劉之遴的從子劉廣德,而中年人則是之前被梁王蕭詧所殺的姑父張纘之子張希。
劉廣德向著張希長作一揖,然後才笑語說道:“晚輩新從沔北返回,才知張侯也已經來到江陵,日前便前往舊宅訪問卻未能見,訪諸故交後才知張侯正自雅宿佛居,來見有遲,請張侯見諒!”
劉廣德的伯父劉之遴和張希之父張纘曾經共事於東宮,也都是學術精深並且雅好收藏的名士,故而交情不俗。舊年張纘還曾置業於江陵於此定居數年,劉廣德也因此與其族人結識。
張希聽到這話後眼中閃過一絲陰霾與落寞,旋即便嘆息道:“故園已非我有,劫後殘身寄居於此,並非有意讓劉郎訪而不見。”
“世事無常,我戶中恩親也……唉,所以今日得見張侯,心中又波瀾翻騰、不能平靜啊!”
劉廣德聞言後便也長嘆一聲,稍微點了一下自己伯父被當今皇帝遣使毒殺的舊事,透過類似的際遇感懷拉近與張希的關係。
張希的父親張纘因為挑撥蕭繹去進攻河東王蕭譽,又在蕭繹的支援下去圖謀襄陽,結果被梁王蕭詧所殺。但在張纘死後不久,蕭繹便下令查抄其人之家,將其所收藏的兩萬多卷藏書與眾多的珍寶統統抄沒充官,其中便也包括張氏在江陵的家宅。
所以張希在來到江陵之後,竟然無家可歸,以至於需要居住在這破敗的寺廟之中。
兩人在稍作寒暄後,張希便邀請劉廣德入房,劉廣德入房後稍作打量,便發現這房間較之外間所看到的更加殘破不堪,而且與側室僅有一道分佈著許多洞眼的竹屏遮擋,透過這竹屏便能看到房間中布裙木釵、窗下紡紗的女子。
劉廣德忙不迭收回視線,並向著那女子跪拜道:“臣拜見公主殿下,未召而入,請公主恕罪!”
張氏與蕭梁皇室世代通婚,張希也娶了簡文帝蕭綱之女海鹽公主,便是室內紡紗那女子。蕭綱早被侯景所弒殺,南梁皇帝也換了新人,這位公主和駙馬自然也就過了氣。
張希如今這般落魄,大抵也與這一層姻親關係有關,起碼在生活上沒有受到皇帝格外的關照,與其他流落江陵、生計艱難的建康時流差不多。
張氏夫妻從高貴墮入貧賤中並非一日,只看那位公主殿下已經有些嫻熟的紡紗手法可見也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可是當見到劉廣德這般恭敬作拜的時候,夫妻塵封的記憶便又鮮活起來,便不由得傷感起來,忍不住便潸然淚下。
劉廣德見勾起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