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盟出殯這一天,宇文泰總算及時的從河防前線趕回長安、得以參加王盟的喪禮,而朝廷也特意為此罷朝三日,令其哀榮更加盛大。
當送葬隊伍自城中緩緩行出,正在帳中準備路祭禮儀的李泰抬眼就見到大行臺儀駕首當其衝,而之前表現很是殷勤活躍的太子則只能副車於後,在隊伍中難再獨領風騷。
宇文泰並沒有騎馬,而是一身縞素的頹坐於牛車上,神態悲傷,眉眼間也難掩疲憊之色。
拋開宇文家同王家非同尋常的情義不說,宇文泰這個人向來也對惠而不費且能收買人心的事情做得很到位。之前太子在王家門前悲切哭喪,大概也是沿襲他丈人做派。
這翁婿兩人都是頗有收買人心的需求,只不過相對於太子的單調生澀,宇文泰要更加的多樣且圓滑。如果說有什麼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口惠而實不至。
太子是真的沒有什麼可拿得出手的東西來收買人心,宇文泰則是窮且小氣,一對窮酸。
李泰正在帳幕中思緒雜湧,送葬的隊伍行至他家帳前停了一停,有人匆忙入前將路祭的酒食收拾進食盒中,牛車上的宇文泰則趁這間隙對李泰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去。
李泰見狀忙不迭趨行上前,待至牛車旁邊瞧見宇文泰模樣有些憔悴,便又連忙躬身作禮道:“生死有命、修短天定,王太傅歷盡人間滋味,如今辭世也不謂痛夭,大行臺請為國節哀啊……”
“幾時來的長安?署中桉事有沒有耽誤?”
宇文泰並沒有搭理李泰的彩虹屁,而是凝望著他皺眉說道。
李泰聽到這話,心中自是不爽得很,這傢伙真是死認錢,給他大舅送殯路上還不忘向自己催繳錢糧物資,搞得老子好像一門心思要賴賬一樣。
他這裡雖然腹誹不已,但也不好直言是跟老丈人獨孤信過來討要寄放在李虎處的軍工產業,於是便避重就輕的說道:“大行臺請放心,日前蘇尚書面授機宜,臣也深知事情緊要,一定不會耽誤大閱事程。”
宇文泰聽到這話後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語氣也變得和善許多,抬手指了指車後的送葬隊伍說道:“王太傅國之元勳、吾宗恩長,你且隨送一程,也算是盡禮。”
李泰聞言後下意識便想拒絕,他跟王家又沒什麼親戚,再怎麼閒得慌也沒有幫非親非故之人發喪送殯的道理啊。
但宇文泰既已開口,很快便又隨從侍者送來袍服,李泰見是帳內規制而非親屬衣服,這才退在一邊快速穿戴起來,加入宇文泰的儀仗隊伍中隨隊而行。
這一幕恰巧落在後車中的太子元欽眼中,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陰冷起來,重重一拳捶在了車廂上,口中恨恨說道:“這趨炎附勢、持心不正的豎子,真是名門敗類,丟盡了他家親長遺留的德行蔭澤!”
但眼下的太子也只有無能狂怒的份,昨天得知宇文護竟然敢擅自抓捕他東宮親信的訊息時,倒是還有膽量遣使前往討要,可等到今早大行臺歸京,他心中便惶恐滋生,甚至都不敢再提此事。
到現在瞭解到事情原委之後,氣憤長孫氏家風不正之餘,太子更是深恨李泰這個將事情攀扯到東宮身上的小子,原本的欣賞與招攬念頭盡數化作對李泰的忿恨,當見到李泰加入到大行臺帳內隊伍中時,心中的羞惱恨意頓時加倍。
但眼下的他也只有無能狂怒的份,本身便沒有什麼權力去制裁李泰這個臺府屬官,而今又因長孫善的緣故搞得整個東宮都人心惶惶,現在滿懷想法都是在思忖該要怎麼補救才能儘量避免牽連與波及,更加沒有心情去考慮其他。
王盟的喪禮結束之後,宇文泰並沒有即刻離開長安,而是親自入宮參見皇帝陛下,彼此會談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到了傍晚時分才返回長安城中的丞相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