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帳幕中闊別多年的母子終於相見時,李泰又走入了另一座帳幕中。
這座帳幕中,一直未入長安相見的侯莫陳崇正自縛雙臂的跪在地上,當見李泰行入的時候,侯莫陳崇便又作拜道:“罪員侯莫陳崇自縛投拜帳下,懇請唐公寬恕。”
李泰聽到這話後只是冷哼一聲,旋即便說道:“前在長安等候多時,彭城公今始來見,這可不算自縛投拜啊。公體尊行緩,非我山南數萬師旅進逼,竟無移分毫,今請恕罪,當恕何罪,公可有教我?”
每個人在應對變數的時候,都會有不同的反應和做法。而侯莫陳崇在這場變故之中就充分詮釋了什麼叫做不見棺材不落淚,李泰之前使人傳信著令他棄軍入朝,但他對此一直都全無反應,直到看見諸方入朝,而且山南道又向武關進行增兵,他才終於在宇文泰葬禮當日來到渭南拜見。
侯莫陳崇聽到李泰語氣有些不善,於是便又悶聲道:“某亦不知所犯何罪,前所受中外府書令皆具獻唐公,所部行止無一私意妄為。唯受命而已,此外諸類糾紛一概不知。及至唐公使人傳告,方知所行不法,自審所為,亦不知何處違法!”
聽到侯莫陳崇這番狡辯,李泰又不由得冷笑起來。這大概才是其人真正的政治水平吧,在鎮兵當中宇文泰和高歡可謂是比較異類的存在,其他大多數鎮兵老實說政治水平真不怎麼樣,並沒有那種審時度勢和主動迎接變化的政治敏銳。
侯莫陳崇聽到李泰只是冷笑不語,心情一時間既有羞惱又有忐忑,轉又放緩了語氣沉聲道:“唐公國之干城,今又入朝輔弼,自是眾望所歸,某亦絕無爭勢之想。相識並非短年,舊日相處亦不失融洽,故大冢宰欲加制衡之際,某尚有進言以助唐公,此事多有中外府群眾知悉,唐公若是不信,亦可垂詢諸員。
前者受命駐守渭南,唐公師旅未得允令便叩關而入,某職責所在,自當引兵相拒。唐公名門俊秀,應知周亞夫拒君細柳,若以此加罪,某亦不敢辭,恐傷唐公令聲。一身爵名所得,皆有前因可循,唐公或知、或有不知,某雖拙於自陳,但亦必不缺於春秋!”
這番話說的真是鏗鏘有力,李泰在聽完之後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評價。說他蠢吧,他還知道引用周亞夫故事以自辯,說他精明吧,他到現在都還在瞪眼顯擺資歷,而且還振振有詞。
“前者歸朝戡亂,曾言有罪必懲、量刑有度、不加濫誅。凡此三則是為的彰我刑令威嚴,不再唯暴治事,但卻並不是為的縛我手足、護庇兇頑。彭城公欲欺我以方?”
李泰不清楚侯莫陳崇知不知道他之前所宣告的戡亂三則,但是他提出這三點是為的營造一個相對寬鬆穩定的過渡氛圍,儘可能的確保民間的平穩,可這適用於侯莫陳崇這麼明顯的政治人物嗎?
劉邦跟關中父老約法三章,秦二世要還活著那還得跟他掰飭掰飭你就說我算不算關中父老吧?暴楚亂軍奪我家業,沛公管不管?這不腦殘嗎!
話講到這一步,他也已經沒有了再跟侯莫陳崇繼續交流的興趣,於是便又垂眼望著侯莫陳崇說道:“彭城公若具事憲律以裁,則公三族之內俱食罪祿,有罪必懲,族滅可期!公性非少年,當知所往,且懷中自度罷。”
說完這話後,他便拂袖而出,只留下一個目瞪口呆、臉色慘白的侯莫陳崇。
等到李泰再轉回之前的帳幕中時,宇文護正偎在母親膝前溫聲細話,當見到李泰再走入進來後,母子眼中都閃過一絲驚恐。
那閻氏望著李泰悲聲道:“唐公仁慈,搭救老婦於異國,一路護持引與我兒重逢。懇請唐公再施憐憫,勿使老婦乍逢孩兒便又長別,請唐公對我孩兒從輕發落,他品性純孝,不是壞人啊!”
說話間,她便要向李泰作拜,而李泰則連忙閃身避開,望著這對母子說道:“老夫人舐犢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