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樓的橫樑上都是灰塵。
這裡再不見從前靡麗景象,亦再聽不見水榭樓臺咿咿呀呀的南調曲音。
整片建築大半封禁,尤其臨水花閣,門窗都嚴嚴實實以木板封禁。
院中花木無人打理,叢生的雜草蔓延至每個角落,枯藤纏繞在朽爛籬笆,破敗又荒涼。
除卻蛇蟲鼠蟻,趙鯉當是這處唯一的活物。
為了躲避滿街尋人的靖寧衛和喇唬,趙鯉翻進這處,配刀枕在腦後閉目養神。
天空漸染上深邃的藍色,夜幕降臨。
聽得遠處隱約傳來絲竹之聲,趙鯉起身捻去粘在臉上的蛛絲。
無床無枕的,她睡得腰背疼,後腦也被刀鞘硌得生疼。
揉了揉後腦,趙鯉準備趁夜色繼續活動去西苑。
大景體面的內官太監可住在宮外,多愛在西苑置辦私邸。
趙鯉想去那,抓一個倒黴太監打聽打聽宮中情況。
鎮撫司大殿中究竟是什麼玩意,趙鯉至今沒個頭緒,只知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善神。
若是皇城鎮物不變,未供奉鎮撫司中那玩意,那趙鯉從沈晏處奪取碎片的行動,或許在宮中成功率會更高。
打定了主意,她順樑上欲從地牖鑽出。
不意,院中草木中窸窣作響。
趙鯉忙停下動作,一斂呼吸藏身在窗格之後。
只聽一陣嬉嬉笑笑,卻是一對野鴛鴦在這薄暮時分來荒廢的花園尋歡。
一人高荒草後,廝混的野鴛鴦十分猴急,說著卿卿情話,野蔓荒藤晃動不已。
眨眼間一條湖綠褻褲甩到了草上。
趙鯉心情不佳,看見成雙成對的蝴蝶都恨不得揚手趕開,叫它們蝶侶分離。
若非現在有事要做,定讓下邊兩人留個美好記憶。
一臉討嫌心中罵罵咧咧,趙鯉打算走人。
不料下邊公鴛鴦喘著粗氣,酒醉加上意亂情迷開始胡言亂語。
“馮鈺那個狗東西,仗勢欺人,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玩意!”
乍然聽見熟人名字,趙鯉離開的腳步頓住。
馮鈺,曾受辱絕望懷刀,欲自裁為自己討個公道的翰林庶吉士。
荒草叢中的男人還要怒罵,卻被捂住了嘴。
一個女聲急道:“這位客人,馮大人還在前邊呢,你便心中有怒也收著些。”
鬢髮散亂的女人,哪還有先前偽裝的迷情模樣。
這亂七八糟的世界,成日裡做戲已經夠苦了,她可不想被狗男人拉下火海。
被女人這樣一說,口無遮攔的男人悻悻閉嘴。
覺得掃了臉面,藉口天要黑,匆匆起身了事。
卻不知兩人的對話,都被趙鯉聽了去。
馮鈺。
趙鯉默唸著這個名字,腳步一轉換了一個方向去。
……
暖黃色燭光,透過紅色燈籠紙灑在地面。
燈下穗子隨風搖晃,懸掛輕紗的廳中香氣靡靡。
青衫女郎懷抱琵琶,纖指在琴絃上跳躍。
一曲畢,往常叫好連連的廳中卻是一片寂靜。
規矩分席而坐的眾人,俱神情微妙望著上首的男人。
此人俊美一身白衣,雙眼微闔。
許久,他以箸敲杯,讚道:“彩!”
他這一開口,廳中凝滯的空氣方才開始流動。
左右之人也紛紛誇讚曲子妙。
彈琵琶的女子淺淺舒了口氣,懷抱琵琶微微一躬身便要退下。
卻有那白衣男人的小廝在門口堵住她,壓低了聲音道:“萋萋姑娘,馮大人慕您才情,今夜想繼續聆聽雅音,姑娘回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