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那扇香塢檀門,就見儲月公子的寢居內簾幕低垂,層層簾幕之後,隱約可見一抹皎潔的白影斜臥於榻間。
儲月似是身體不適,淡然的聲音裡透著幾許飄忽和疏離之意,“得聞浮國嘉仁皇子殿下親自來訪,在下自是不勝榮幸。然則近日抱病在身,不宜面見,還望殿下見諒。”
嘉仁搖頭微笑道:“公子多慮了。嘉仁此番前來,實是有事相求。”
儲月道:“殿下但說無妨。”
嘉仁目視著屋內飄動的層層白色帷幕,心中頗有些忐忑——若是此回他判斷有誤,儲月與襄繹的關係並未如傳言中一般產生芥蒂的話,他此言一出,便不啻是將自己推到懸崖邊上了。
但是,事已至此……
心中雖是百念紛雜,嘉仁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肅容道:“華襄國、離國與彝國的會盟之事,想來公子業已有所耳聞。這三國名曰會盟,實際上誰都沒有誠意,彼此間處處提防。唯今,只需有人在其中稍做點手腳,這結盟之事便可輕易破裂,屆時,大國之間首先將會兵刃相向,而多數小國便可逃離戰火的荼毒了。”
聞聽此言,簾幕後的人似乎有些詫異:“可是我好像聽說,提出今次會盟之策的人,就是嘉仁殿下您啊。”
嘉仁先是一怔,旋而嘆了口氣,淡淡道:“身處於亂世之中,誰都是身不由己。嘉仁雖無經綸天下之心,然卻不願見到朋友與這亂世裡的多數人家破人亡……唯此而已。”說到這裡,他掩袖低咳了幾聲。
待咳嗽平復後,他緩緩抬起雙眸,目光深深,似是穿透了那層層簾幕,落在對面那個濁世佳公子的身上。他一字一句道:“倘若儲月公子也同在下一般,有這份憂民之心的話,定然不會對此坐視不理吧?”
就聽儲月終於釋然輕笑道:“不瞞殿下,昨日也有個朋友對我提出了與殿下類似的建議,而我,也已經應允她了。”
嘉仁聞言驀地一震,眸中神光瞬息千變。
但聽那病中的公子緩聲道:“說起來,她與殿下也有過數面之緣……殿下昨夜還曾派人找尋過她的下落呢。不過她性子頑劣,怕是會多番衝撞於那些權貴之輩,是以,不如就讓她繼續留在我這裡吧。”
嘉仁沉默了一刻,繼而頷首致謝道:“既是如此……那麼,多謝公子了。”
他心知已無法再探聽到關於她的更多訊息。儲月的這番話,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安心而已。
只是……她真的,已對自己厭惡至此了嗎?甚至,不願再現身相見一面?
心中湧起一陣難言的苦澀,嘉仁不願在此多作停留,當即揖禮告辭,扳動輪椅扶手,轉身退出了這間屋舍。
待他足聲遠去後,簾幕後的白玉八仙屏風後,一剪娉婷的青影緩步而出。那女子身形清窈,隱於陰影中的秀眉間凝鬱著一抹嘆息之色。但聽她自語般喃喃道:“看來,我當真是怪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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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七,沐柏延與嘉仁如時在會雲樓二樓的雅間會集,等待離國與彝國派來的使臣。
離國此趟派出的張察乃是著名的外交使臣,凡是由他出使的談判,離國幾乎從無失利。
沐柏延選了張靠窗的座椅坐下,垂目望著遠方那隱隱揚起的塵土,蹙眉道:“這個張察,我倒是見過的。此人口舌雖然犀利,但卻並不難應付。就是不知,這趟彝國派來的使臣又是誰——卡索爾的勢力幾乎從未涉足過中陸,究其國力,也難探出虛實啊。”
此刻的嘉仁皇子輕袍緩帶,快履華冠,一身的雍容清貴之氣。清晨的風從窗外吹來,微微拂過他的長髮,帶來絲絲涼意。他迎風理了理長髮,聲音平緩而淡漠:“彝國這位少年國主,年紀不過十八,便單憑一己之力,發動宮廷政變、篡奪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