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沒關係,哪怕只有他跟她兩夫妻,頭髮都白了,還是可以拄著柺杖,手牽手一起去拍。
別人是用筆寫日記,他們就用這些結婚照、藝術照來見證兩人的愛情滋味。
誓言猶在耳畔,照片裡的新人笑容依舊燦爛,她身上的鳳冠霞帔是如此地鮮紅亮眼,襯得她可愛的娃娃臉嬌豔更勝亂舞的飛櫻。
但是現在,她卻再也笑不出照片裡那種甜蜜蜜的樣子了。
是她老了嗎?總算知道愛情的最終滋味並不甜,反而像黃連一般的苦,似青桃那樣的澀。
“木頭,到底是你變了,還是我變了?”她直起身子,纖手探向照片上笑得憨厚的新郎。
那時他多愛看她啊!哪裡想得到,有一天他也會躲著她。
世事真是難料,有什麼是不變的、可以長久信任的?
“木頭……”嘎吱一聲,大門口突然傳來門把轉動聲,路露震了一下。
該不會是莫棋回來了吧?她跳下床鋪,衝出臥房,果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飆進了書房。
“木頭……”她急追上去。
“老婆,對不起,我正在趕一個工作。”他腳步不停地跑進書房,翻出一大盒光碟片,抱了就要往外走。
“木頭,我有事想跟你……”她話都還沒說完,他就像一陣來去不定的春風,呼嘯而過、轉眼無蹤。
他又跑了。
她發覺自己沒辦法哭,只是心酸、只是無奈,和更多的失落。
她相信他的愛,也確定他不會外遇,憑著十年的相識,她百分百了解他的性情。
但是一段忠實的婚姻不代表它就幸福。夫妻兩人的生活沒有交集,各過各的,久久才能見到一次面,這樣的婚姻更讓她覺得悲慘。
是什麼突發事件讓他們甜蜜的婚姻落到這步田地?她百思不得其解。
怔怔地站著,凝視那洞開的大門,呼嘯的秋風鑽了進來,吹揚起她齊肩的髮絲,烏黑映著青白的臉,分外地鮮明。
她茫茫然地走到沙發旁,撥了電話告訴好友,今天要請假。
平常唯恐天下不亂的兩個死黨,今天貼心地一句話都沒問,只要她好好保重。
路露心底湧上一陣暖流,但緊接著的是一股冰寒。她想起當年結婚時,同學們笑她想不開,不趁年輕多玩玩,早早踏入婚姻的墳墓,將來肯定要後悔。
而今,後悔結婚嗎?對比好友的體貼和丈夫的事事隱瞞、日漸疏離,她後悔了嗎?
不,她不後悔,結婚六年來,她與老公恩愛甜蜜,沒有結婚,怎會有這樣的情深意濃?可是沒有結婚,也就不會有今日的苦澀。
因為她得到了幸福,所以必須付出某些代價,是這樣嗎?
一堆難解的問題縈繞在她腦海裡。
接下來的行為完全是無意識的,她收拾了一下,拎著鑰匙,錢包出門。目的地,不知道。
塔城街,很久很久以前,在路露和莫棋還在讀大學時,他們從不叫這裡做塔城街,他們稱呼這條街為“牛肉麵街”。
臺北的大學生幾乎沒人不知道這裡,長長一條街,全是賣牛肉麵的,大概有一、二十家之多,那時一碗麵好像才五十塊吧!
大碗的比較貴,但那個碗真的大到幾乎整個腦袋都可以埋進去,有一隻小臉盆那麼大。
面都是手工揉的,又粗又有勁道,咬起來還會彈牙;除此之外湯鮮味美,牛肉多而且大塊。
牛肉麵攤旁邊還有很多賣西瓜汁的,用塑膠袋裝起來,一大袋才十元。
大學生的經濟能力往往不太好,偶爾來吃碗牛肉麵、配一大包西瓜汁,那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路露和莫棋讀書時都有打工,算是手頭比較寬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