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地的人,難得有這麼個機會,坐到一處,喝杯酒,所以個個兒興致都很好,平日裡那些斯文雅緻全拋到背後,其中屬十四鬧得最歡。
舒倫在女眷桌上陪著說笑,幾桌子轉下來,已是體力不支,人也有些醉了。
所以就轉到後院裡散酒。
前園裡歡聲笑語,熱鬧一片。
相比著後院倒顯的冷清了。
舒倫站在迴廊上的柱子旁,朝西院看,那裡燈火通明,一片喜色。
她想:胤禛現在應該坐在新娘子身邊,就像當初他們成婚,他坐在她旁邊一般。只是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像當初一樣,惡聲惡語。
只是她猜錯了,胤禛不在婚床上,而是站在窗前,直直的望著窗外,彷彿這樣就可以穿過層層阻擋,看到面上笑著,心裡卻在落淚的舒倫。
舒倫吃了酒,經風一吹,頭便有些沉,挨著廊柱,坐了下來。
年羹堯是跟著舒倫一起過來的,只是他一直遠遠的站著,舒倫不曾發現他。
舒倫一心一意的想著胤禛,卻不知道這個藏在陰影裡的男人,心裡眼裡只有一個她。
舒倫在廊上站著的時候,他就一動不動的,痴痴的盯著她看,彷彿能看她一眼就是極大的滿足。現在他看見舒倫有些不清醒的歪在廊柱旁,才敢從黑暗裡走出來。
他放輕了步子,似乎怕嚇著她一般。
他走近她,用了全身的力氣。
舒倫是真的睡著了,風吹著她鬢邊的發,起起落落。
年羹堯就這麼站在她身邊,呆呆的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這麼清晰的看她。
這麼大膽,這麼放肆。
他在她面前卑微到了塵埃裡,他從不敢看她,他怕他若看她,會讓她發現他心裡隱藏的那些洶湧的能吃了他的念頭,那些骯髒想法。
他怕褻瀆了她。
這會兒她睡著了,他再敢這麼膽大的看她,看她微皺的眉頭,小巧的鼻子,還有那花瓣一樣的嘴唇。
就是這張臉,他在心裡,在夢裡描摹了千百次。
他彷彿夢魘了一般,屏住了呼吸,慢慢的靠近這個令他魂牽夢繞的人兒。
當他碰到舒倫的唇時,只覺得渾然的經絡瞬間沸騰了起來,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就在這時,舒倫低低的喚了聲:“四郎。”
正是這低低的一聲呼喚,將年羹堯從自己沉迷的夢中驚醒,他立即跪在地上,叩頭,請安:“奴才,奴才…”連說了兩聲奴才,他才恍然覺察,剛剛那一聲輕喚,不過是舒倫夢中的囈語。
他一下坐在舒倫腳邊,頭靠在廊柱上,慢慢閉了眼睛。
四周皆是她身上若麝似蘭的清香,他抬了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彷彿上面仍留著她唇齒間的馨香。
舒倫是被一陣冷風吹醒的,她剛睜眼,便看到自己身旁站著個人,她心中一驚,問:“是誰?”
那黑影站的近了些,叩頭說:“奴才,年羹堯,請福晉安。”
舒倫藉著光,將他看清楚了,才說:“原是亮工,怎的不在前院吃酒呢?”
年羹堯低著頭,回話,說:“奴才多吃了兩杯,藉機,出來醒酒的,不知福晉在這裡,多有衝撞,實在是罪該萬死。”
舒倫不知道,他這些話全是扯謊,就是眼前這個男子,剛才多麼的膽大,冒犯於她。
舒倫說:“亮工說哪裡話。如今夷琨入府,我們算來也是一家人了。”
夷琨正是今天入府的側福晉的閨名。
當晚吃酒吃到了很久才散,舒倫回房時天已很晚了,這天晚上,有三個人一夜未眠。
在喜床上坐了一夜的新娘,胤禛留了一句:“你早些休息。”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