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至於為什麼夾進週記裡來了,張書妘覺得就歸因於「不小心」吧。
想破頭也想不到原因,而且她才剛被人說過,她想事情想得太多太遠…
仍然花了一番心思才說服自己不要想,張書妘到頭來還是小心地把考卷收進辦公桌的抽屜裡去。
壓下那失望的情緒收拾批閱一半的週記本,拿起筆記本起身。
仁班的公民課,在十分鐘後的掃除結束後。
「妳以為妳是誰?」
公民科蔣老師低沉的聲音厲聲的說,幾乎要接近怒吼了,但可能因為喉嚨狀況不佳(許多年近中年的男老師常有這種狀況),所以謝天謝地的收斂了許多。
張書妘感覺自己此刻的確像極了大學剛畢業的模樣,沒錯,不過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她實在很討厭這種怯弱。
被罵了…
「小考卷是妳說送分就送分的嗎?妳跟其他老師討論過了嗎?憑什麼妳一個實習老師可以決定?」
現在一想的確沒錯,只是在檢討智班的考卷時,張書妘覺得那題存在的爭議實在太過明顯,在語句的使用上也頗為誤導,更多原因也可能是智班的學生盧得她好煩了,所以…
沒想到這個小小的決定會讓她此刻這麼不堪。她幾乎可以想象陳筱婷正在手機上傳訊息給許雅群,直播著這個景況。
如果社會科辦公室是像以往那般就好了,不過現在一片鴉雀無聲,平常喜歡講話的地理老師跟歷史老師們都去上課了。張書妘很願意為以往的不悅跪地懺悔,如果能換回地理老師呱呱噪噪的描述她兒子想買水槍的經過、或是歷史老師抱怨老公襪子亂丟…,能喚回幾分鐘前的熱絡,要她做什麼都好。
只要不要是這片帶指責性的沉默,壓得她無法思考、喘不過氣,覺得自己好渺小。
「傲慢自大…自以為是…」數落繼續著,搞不好這就是當老師的技能與天賦之一——可以滔滔不絕。
如果時間可以倒帶,張書妘還是會做一樣的事情。即使今天不是智班,是仁班、義班、禮班…,她還是會這麼做。
張書妘就是倔強的認為,那題目該送,如果是沈老師就沒問題,但今天她錯,就錯在她是個實習老師。的確,她是沒有擅作主張的權利的,當初張書妘也打算一下課就致電沈老師確認,其實如果當初這麼做了,就好了…
糟就糟在一回到教務處就遇到林宇儂,讓她把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這種態度是不可以的,做事情這麼輕率,如果真的當老師那…」
某方面來講,蔣老師會這麼義憤填膺,也是因為他不認為那題該送分。如果他認同張書妘的觀點,那麼她的罪責會輕一半,至少念一念就過去了,不會這麼眾目睽睽的被罵。
媽的,可不能哭才好。
委屈是種很脆弱的感受,會因為自己應得A而非B,或是自己明明是B卻被說成A,而感到憤怒,憤怒到了極致,因為無法改變、不可抗力的因素,而無助。因為這種憤怒與這種無助加總起來的事物,能讓固執的人動搖、讓堅強的人輕易地落淚。
張書妘知道自己只要一想哭,即使眼淚沒有掉出來,眼眶也會紅得很明顯。所以她一直去想些別的事物,讓自己儘量抽離社會科辦公室正在上演的一切。但一想到實習老師一般都不會被罵的,老是幹些打雜的事務又怎麼會被罵?自己可以算是栽了個不算小的跟斗,想著這個失敗就覺得不可抑制。
就連許雅群這麼混,這下子實習的成績都可以比自己好了。
媽的,妳不準哭!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看著考卷的沈老師突然出聲叫住蔣老師,提出了連串的問句,把蔣老師注意力完全轉移到那俱有爭議的考題上,兩人於是頗激烈的討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