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
“啊,小張大人來了。”
張越走進屋子喚了一聲,見黃潤忙不迭地站起身,遂快步上前。今日一天跪了無數次拜了無數次哭了無數次,他的腦袋已經有些昏昏沉沉。強打精神彼此廝見了之後,坐下來的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這才歉然說道:“大堂伯臨時有些事情,所以只能由我作陪,還請黃公公回稟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張家上下深為感激,還有皇太孫……”
聽張越說話嗓音嘶啞,而且頗有些語無倫次,黃潤自是心裡有數。只是張越既然主動提到了皇太孫,他便輕輕咳嗽了一聲,鄭重其事地說:“小張大人,老夫人故去固然是傷心事,但畢竟也是高壽了,你還請節哀順變。咱家此行除了代東宮弔祭之外,就是替皇太孫殿下捎帶幾句話給你。等你喪假滿了之後,皇上應該會給你調職,殿下讓咱家事先給你通個氣。”
哪怕事先已經考慮過遷官別任的勾當,張越完全沒想到竟然是真有其事。此時乃是顧氏新喪的當口,他的腦袋本就一片混亂,實在是沒法抽出什麼頭緒來,因此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方才苦笑道:“我眼下心亂得很,請黃公公代我多謝皇太孫殿下的提醒。”
這種時候上門提這件事確實有些不合時宜,因此黃潤見張越如此光景,也不好多說什麼,又交談了幾句便站起身來,真心誠意地說:“總而言之,小張大人你還年輕,雖說居喪盡哀乃是晚輩的本分,但還請一定保重身體。”
和人攀談了一會,張越也無心多說什麼,親自將黃潤送到了大門口,眼看著人上馬離去,他便轉過身子往回走。才一進前院,他就看到張輔正站在那裡。剛剛張輔來叫他的時候,已經把話點得極其透徹,因此他便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將黃潤對自己說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末了才說道:“祖母這一去,我的心都亂了,橫豎事情沒個準,如今我也懶得想這些了。大堂伯,您幾天沒回家……”
“不妨事,我只用參加朔望日的朝會,這時候只想為嬸孃最後多盡一點心意。”
張輔擺了擺手,隨即便和張越一起往裡走。透過屏門的時候,他便淡淡地說:“那天我趕來的時候已經遲了,但有些事情比你知道的多一些。你祖母將一份單據交給了你大伯孃,那是她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體己財產,除了房產之外,她把地產店鋪和其他錢物幾乎均分給了你爹和你大伯父二伯父。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她事先甚至根本沒提過。”
原本心思重重只顧埋頭數著青磚走路的張越猛地抬起了頭,渾渾噩噩的心一下子清明瞭起來:“祖母是不希望這一家人散了?”
“應該是這樣,她還真是一片苦心。”
想起自己在王夫人那裡看到那份長長單據時的情形,想到那每張紙箋的末尾都端端正正寫著顧氏的小楷簽名,還蓋著那方小印,張輔不禁心生感慨。
由於隨父親走漠南,他的母親去世得早,他跟著父親迴歸中原的時候只有十一歲,和兩個弟弟都寄養在開封的顧氏身邊。他和張信年齡雖相仿,但個性卻不一樣,但顧氏硬是逼著他讀了不少書,一直教導他身為長子的職責。
只可惜兩個弟弟那時候還小,而且他們三個只在開封呆了三年,否則若是顧氏也對他們嚴加管教,怎麼可能讓張輗張軏只知享樂不知進退,甚至為了榮華富貴劍走偏鋒?
“靖難那幾年,你大伯孃深受你祖母照顧,一向傾慕她為人。後來我從徵在外,常常一去就是一年半載,家中從來不用我操心,她管家的本事其實都是照著你祖母那一套。你們這偌大一個家能夠有今天,何嘗不是你祖母苦心維持的緣故?我和你輗二叔軏三叔的生疏冷落你應該都瞧見了,有這前車之鑑,我也不想讓你祖母以前的苦心白費,那就太可惜了。”
“我明白,祖母也對我這麼吩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