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成婚屋裡就擺著六七個通房三四個妾,嫁過去也鬧心;至於朝中那些號稱年輕才俊的文官,他們寒窗苦讀數十年,幾乎都是滿腔雄心壯志,娶了寧丫頭,尊貴是尊貴了,仕途上便嘎然而止,要敢說樂意娶郡主尚公主……朕敢說個個都在放屁!”
“可至少要一個能配得上寧兒的男人!否則什麼阿貓阿狗都成了儀賓,我怎麼對得起她!就算皇兄你對我不放心,也該知道她一向的好!”
兩人這話說得粗魯直率,門外的張越聽著不禁瞠目結舌,心想皇帝和周王這會兒還真是直爽得緊。然而很快,他就更加驚悸了起來。
“二十多年前朕還是藩王那會兒,你兒子向朝廷告你謀反,雖說那是藉口,但你敢說你沒和朕有過一樣的心思?然後是朕當了皇帝之後,別人也舉發了你好幾次,包括這次在內,朕都是二話不說就信了你,但你敢說言行舉止就沒有失當的地方?寧丫頭一向當你是一心只想過逍遙日子的閒散親王,可你現在當著朕的面,敢說你絲毫心思都沒動過?狗屁,朕和你嫡親兄弟,你的脾氣還不知道,裝蒜的功夫自幼就數你最好!要不是寧丫頭,這一次朕下死力狠查,你當真的查不出端倪?老五,朕今天可以說一句實話,寧丫頭朕是當女兒看的!”
屋子裡頭沉默了良久,最後傳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臣弟其實只是希望寧兒能夠太太平平回開封去嫁人……”
“你有十一個女兒,讓寧丫頭留下來陪朕幾年而已,你比朕年輕,異日她自然有回開封的時候。再說了,開封那麼小的地方挑得出什麼好人……”
聽著這一對天底下最尊貴兄弟這樣的談話,張越只覺得自己這會兒應該悄悄退出去。雖說皇帝對他很是垂顧,但有些話聽到還是極其麻煩。當他看見袁方也往後退了兩步時,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不孝孫兒朱瞻圻拜見皇爺爺!”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看到那湘妃竹簾一下子被人掀開,出來的人頭髮斑白,身穿紫紅色大團花便袍,雙目不怒自威,正是朱棣,張越連忙退後數步,忖度離開朱瞻圻跪下的位置足夠遠了,這才下拜行禮。還不等他出聲,他就看見那位穿著烏皮靴的天子大步上前,竟是不由分說把朱瞻圻踹了一個跟斗。此時此刻,他幾乎把腸子都給悔青了,深恨沒有和袁方在路上多耽擱一會。
先是不合聽到皇家兄弟吵架,然後就是看到皇帝爺爺一腳踢飛了郡王孫子……他怎麼來得偏生如此不巧?
“你也知道不孝!要不是你那個天性淳良的大哥,朕就該廢了你的爵位禁錮你一輩子!滾起來,朕沒有那些軟啪啪的孫子,當初你告你父親的膽子到哪裡去了!”
“孫兒當初是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大約是不見天日的時間長了,朱瞻圻的臉色異常蒼白,面上也沒有昔日的乖戾之氣,此時竟是咚咚咚連磕了好幾個頭,“大哥年初身體還撐得過去的時候曾經來看過一次孫兒,撐著病體大罵了孫兒一通,如今孫兒已經知道錯了,將來再也不敢胡作非為……”
朱棣雖說訓斥漢王朱高煦的旨意上說得冠冕堂皇,但看到這麼個可恨的小子,還是忍不住想一個窩心腳踹死他。直到朱瞻圻把朱瞻坦這個死去的大哥搬出來,他方才漸漸消了火,心裡又想起了自去年年底開始的這一遭。先是趙王世子,然後是漢王世子,六月裡皇太子朱高熾的第四子朱瞻垠就開始病懨懨一直不見好,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於是,他也懶得再把火氣撒在朱瞻圻身上,厲聲呵斥了幾句就把人趕走了。
“張越起來,隨朕進屋。”
倘若不是這一聲,張越幾乎以為皇帝多半已經忘記了自己。此時答應一聲後起身,見袁方已經是侍立簷下,他便定了定神跟進屋。打起湘妃竹簾進門,他發現朱寧竟赫然侍立在周王朱橚後頭,面上絲毫沒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