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次子的降生雖然不如皇長子那般舉國同慶,但也是讓朝野為之歡慶的大事,至少,決死囚這種事情是絕對要延後的,哪怕是斬立決的犯人,也得先把刑期往後放,至少不能擠在皇次子的滿月裡頭。至於已經是賜了自盡的晉王,由於是在此之前,自然也就不礙了。
至於張越新添的一個閨女,也一樣是迎來了眾多的道喜聲。因張越事先有言,衙門上下也就沒有每個人逼一份禮,而是大夥兒合著湊了一份。卻是一套純銀打的項圈手鐲腳鐲,東西倒是尋常,可上頭刻的詞句全是一干少說也是六品的下屬們冥思苦想的結果,自然不落俗套。而送了這禮,自然而然就不用滿月酒時再花一份子錢,反而還能上門喝一頓酒,在眾人看來,這自然是身為主官的體恤下屬,幹活的時候義賣力了幾分。
於是,在皇次子降生普天同慶那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弘文閣經筵又一次重開。照例是精選的講官滔滔不絕講了一個時辰的禮記,接下來一群已經站僵了腿的官員們方才把目光投向了座上。畢竟,這一回並不是從前那般的各抒己見,按照皇帝的說沽,此次不但會揭開之後的議題,同時將前頭幾次的議題做一個總結。只是,出面說話的卻是楊士奇。
在如今擢升漸漸循資格的朝堂上,不走進士出身的楊士奇卻是眾多進士們景仰的老者。不但是因為楊士奇的風儀舉止,而且也是因為他提攜後輩的不遺餘力,單單宣德這幾年間,那些和楊士奇素未謀面,卻只是因文章品行等等落入其人眼中,之後得蒙重用的就有十幾二十個人,所以,他此刻一站出來,原還有些嘀咕的壯年派一下子都提起了精神。
“……藩王不奉詔不得檁離封地,其庶子以下降等襲爵,非宗譜妃妾所出乎不計入宗譖……可仕科舉,可事農桑……”
“準兵部左侍郎張越所請,設武舉。武舉每三年開會試,由天下衛所薦舉。各省武舉由兵部薦舉考試官考試,定每省武舉限額。”
“……查南直隸田畝弊案,令于謙居中提調,如有蔑匿田產人口者,一經查出沒入官中。令北直隸、浙江、山東清查田畝,主持人選由六部都察院文測閣諸爹士舉薦廷推……”
楊士奇威望既是一時無二,再加上此時中氣十足,一番話念完之後,從上到下鴉雀無聲。事先支援的自然是喜不自勝,事先反對的卻也不甚懊惱,只是在那兒思量這一系列舉動之後天下的變動。然而,當楊士奇又徐徐說出了包括軍戶和賦役之內下幾回弘文閣經筵的議題之後,眾人一時譁然。
“其一是賦役,百姓苦於差役,不敢開荒置田,解送賦稅入京甚至還有半途遭匪人戩殺的,因而農田賦役如今且重議商定。而市舶司試收商稅以來,歲入數十萬貫,於是國庫充盈,舟橋賑災不再捉襟見肘,推此及彼,洪武初年便定商稅三十稅一,多年以來卻是形同虛設,不可不重申。”
“其二,”楊士奇屈下了第二根手指頭,不緊不慢地說,“軍戶形同賤役,各省戶籍黃冊之中,在軍籍的人口不增反減,長此以往軍戶勾補就成了難題,因而第二條便是軍戶之事。至於第三……便是海外方略,也就是西洋和南洋的方略。”
楊士奇老成持重,雖然有些保守,可面對一個銳意的天子,再加上還有張越這麼今後輩在背後攛掇勸說解釋,他自然會選取最適合的路子,畢竟,如今的大明比起永樂年間更富庶更安定,這卻是事實。只不過,對於這第三條,他卻著實和皇帝磨了老半天,昨晚上還把張越叫到了家裡,仔仔細細地和杜楨一塊盤問了一通,當張越拿出從方銳那裡得到的海圖之後,他們方才有些動容,可這時節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卻沒辦法立刻改變,所以只是同意議一議。
但能夠把這種事情拿上臺面議一議,張越就已經很滿意了。所以離開弘文閣,他也沒有理會那些議論紛紛的大臣們,徑直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