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麼嚴重呢?恐怕是她關在屋子裡,自說自話久了,一時看不開可也有的。”
“你不反對我去照顧她吧?”
琪琪冷冷的笑,“我一向尊重人,何況是你,家豪。
“我明白的,我懂得。”
琪琪說:“各人的性格不一樣,我是比她堅強得多了,到底她是念藝術的,麻煩就是出在這裡,拜倫的故事看多了,就學起藍勃夫人來了,但是唐又是哪一家的拜倫?”
我笑道:“情人眼裡出西施。”
“不,”琪琪說,“我看你,可是最最客觀的眼光來看,我不會令你失望,你也不會令我失望。
“不,我不會。”我低聲說。
“那就行了。”琪琪說,“愛情原是錦上添花的事,男女互相為對方傾倒,糊里糊塗那麼一刻兩刻時分,便視為愛情,等到看清楚之後,不外是那麼一回事,雙方可以容忍的,便相處下來,不能夠的,便立刻分開。”
琪琪說:“我們這一班人,也算是天之驕子了,閒雜世務一切不通,跑來過這種太平日子,做個大學生,還要怎麼樣呢?那些跟我們一樣年紀的,或是要負擔家庭,或是要拖大帶小,或是窮困得很,一輩子沒出過家門,做人總要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才好。朱明什麼都有,不見得沒有追求她的男人,只是人家送上門去,她便不要了,唐要是苦苦追求她,說不定給她罵個賊死,我想她的性格就是這樣。”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恍惚聽見朱明在哭,彷彿她在悄聲說.“我……一直在等。”
我實在沒睡好,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做好了早餐,留一份在烤箱裡給琪琪,她要等十一點才有課,然後就連忙做兩隻熱狗,開車到朱明的家。我拼命的敲門,她來開門,已經梳洗好了,我鬆口氣,到底還是個理智的人。
我說:‘“我幫你做菜,把這兩個熱狗吃下去,當早餐。”
“家豪,”她拉住我,“一切都謝謝你,我會自己去上學的,你看我,我不是起來了嗎?”
“找還是送你到學校的好。”我問,“昨夜睡得好嗎?”
“做了一個夢,夢見唐叫我回去。”
我看她一眼,“我還是送你的好。”
她坐在我身邊,我臨開車的時候看她一眼,這麼的蒼白,這麼的美麗。是她自己緊緊地把自己陷死了,縛住在一種這樣惡劣的情緒裡。
“到了學校你會好得多。”
“很久沒有上學了,同學會以為我是怪客。”
“你那班同學很好,真的,”我想起有一次在戲院門口看見過這一小群人,“你跟他們去走走也罷。”
“有時候……根本不想動。”
“你要多出來走走,像以前那樣,懂嗎?”
她不出聲,車子到了她學校,我看她走進校園裡,才把車子開走,這一天她上學到下午三點。我在兩點三刻保收拾工作以便去準時接她,免得她等。以前我都是做得很晚的,但是我覺得我的研究很有進步,不需要太趕緊做出來。
車子到了她學校,我才發覺我很久沒有等人了,琪琪是不用等的,她約了人一定會到,一定不失約,這是她的美德,我十分欣賞,我相信朱明也不會遲到的,但是她幾時會從校門口出現,那就不知道了,何況我也不知道她告訴我的時間有沒有錯。我忽然手上冒起汗來,我等到三點半,她還沒有出來,我開始著急了,我下了車子等,然後我終於遠遠看到了她,她是這麼的瘦,好像整個人失去了一半,那一夜在同學會,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胖得幾乎有點兇悍。
我希望終於有一天,當我們提到唐的名字時,朱明會詫異怎麼她從前愛過一個這麼樣的人。我情願看見一個殘忍的女人,也勝過現在的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