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姐夫做的挺絕,除了來了封信說自己很好以外,就沒訊息了,等我們再見到他,已經是一年後,還是他自己回來的,他大學時的一個好兄弟救人犧牲,他回來參加葬禮。”
我沉思想了想,往事浮上眼前,那一年師兄確實下山過,足足離開了一個星期,那七天裡,我每天都會跑到山腳的老桃樹下苦苦等他,邊看書邊伸長脖子往那個他去時的方向望一眼,感受古人所說的那種“望穿秋水”的滋味。
那個時候還小,只是單純的等待一個人回來,想巴巴地告訴他家裡有一堆柴火等著他來劈,師母做了一道新菜,師父前兩天救了一隻掉下鳥窩的雛鳥,而我又新背了多少個英語單詞。
四年以後回想自己當年等待執著,無非是因為內心深處的恐懼,我是那麼地害怕師兄再也不回來,再也不陪我爬樹,再也不陪我背書,再也不為我摘山花……
師母無意中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我卻時刻揣在心裡惦記著,午夜夢迴時,總是恍惚害怕著。
“好男兒志在四方,顧斐的世界在山下,總要回去的。”
十九歲的我已經嘗過太多離別的心酸,一次又一次目送我爸科考離開,我媽離開,我在後面無聲地乞求他們多留一會,可是他們聽不到,越走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那時候我在腦子裡一次又一次假想師兄離開的場景,我想挽留,可找不到任何能讓他放棄繁華世界的理由,所以只能目送他離開,獨留自己一個人,就好像天地間一隻孤獨鳴唱的沙鷗,一顆跳動的心,冷成一塊寒冰。
我多麼的害怕被拋棄。
好在,師兄沒有拋棄我,七天後我終於在老樹下等到了滿臉疲憊的師兄,他鬍子拉碴地遠遠朝我憨笑,嗓門沙沙的,“小丫頭,不看著師父,到處亂跑什麼?”
我的笑聲像銀鈴,在山野中迴盪,像袋鼠一樣跳起來搶過他的包,“師兄師兄,可等到你了,家裡頭一堆活等著你幹呢!”
師兄在天空下對我滄桑笑笑,說,“小丫頭就知道奴役我。”
“你力氣用不完嘛。”
“師兄你想我們嗎?我跟師父師母可想你了。”
“想啊,就怕你亂跑闖禍呢。”
興許是那一天的夕陽特別美,多年以後那一天的每個情景依然鮮活,我們一路說話聊天,我蹦蹦跳跳走在前,甩著手裡的軟藤條,嘰嘰喳喳像只快樂的鳥。
“師兄,你覺不覺得我們住在與世隔絕的山上,像古代人。”
“是嘛?可是做古代人很幸福啊,與世隔絕的感覺也不差,小丫頭,對吧?”
“師兄,我悄悄告訴你哦,師母說師父住到山上是為了逃避,他說師父是個膽小鬼。那你呢?你也是到山上逃避的嗎?”
“我?莫愁,你看師兄像膽小鬼嗎?”
“不像,你都可以一個人晚上在山上隨便走。”
“呵呵。”
“師兄,你說山上的風光那麼美,可是卻很少有人有膽上來欣賞,你說山會孤獨嗎?”
“山不是為人而生的,小丫頭。”
“可是我還是覺得它們很孤單啊。”
“呵,你現在不正陪著它們嗎?”
“啊師兄,你會陪著它們嗎?”
“……會,師兄跟你一起陪著它們。”
“太好了!”
我笑得天真爛漫,師兄卻笑容勉強。
恍惚四年後我才知道,原來他離開的那七天發生了很多事,他是帶著滿身風雨站在我面前的,他心中明白,他終究不能與山同在,於是他編了個善意的謊言,哄得我不再半夜害怕,他終究是個善良而殘忍的男人。
我有些恍惚,而方其還在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