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部分

的泡桐,它還另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懸鈴木。除了泡桐和女貞,還有枝葉茂密的楸樹,修長齊整的水杉,挺拔高大的白楊。炎熱的夏日,白楊樹頂端的葉片在陽光照射下彷彿盛開的一簇簇白色花朵。樓與樓之間有一部分搭成長廓的葡萄架,清涼雅緻,每年剛剛長成果實,沒來得及成熟,就被下手快的孩子摘走了。樓後的空地,還種植著兩株矮小的櫻桃,夏末時節,結出紅紅的,鮮亮的果實。附近居民不屑於吃這種水果,他們嫌裡面的籽太大。蘇婭卻懂得品嚐它們的好,摘櫻桃的時候,她總是叫上賈方方,兩人各自端著一隻罐頭瓶。一個晌午,便能摘滿滿兩瓶。她們邊吃邊摘,抿著嘴唇,享受著櫻桃的酸甜可口。賈方方家搬走以後,摘櫻桃的便只剩下蘇婭一個人。她仍舊一邊摘果實,一邊抿著嘴唇品嚐櫻桃。寂寞就像嘴裡的果肉汁液,一點一滴漫延至口腔……蘇婭對自己從小到大生長的環境,既充滿依戀,又排斥嫌棄。然而,無論她懷著怎樣的心情,這是她的家,唯一的家,她離不開這裡,也無處可去。有時候,她望著周遭的一切,心裡灰撲撲的,空蕩蕩的。眼神是迷茫的,感覺一生就在這裡結束了。可是,天知道,她還年輕,甚至,她還沒有戀愛。

(2)命運是多麼強大堅硬

蘇婭的母親徐靜雅在桐城京劇院工作,原是唱戲的,唱的還是正旦青衣。年齡大了,身段走了形,就被照顧到影院賣票。後來,看電影的觀眾越來越少,她就成了真正的閒人,一個月有多半時間賦閒在家。

徐靜雅是外地人,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父親續絃後,接連生下幾個孩子,她便成了爹不親孃不愛的多餘人。草草讀到中學畢業,逢戲校招生,自作主張報了名,從此離開家,再也沒有回去過。幼時,蘇婭見賈方方隔三差五總是去姥姥家,返回的時候,大包小包拎著燒餅麻花餅乾等誘人食物,叫人眼饞。回到家,她纏著問母親:“我的姥姥家在哪裡?”徐靜雅沒好氣地說:“你沒有姥姥。”蘇婭已經曉得姥姥就是媽媽的媽媽,她懂得追問:“沒有姥姥,你是從哪裡來的?”徐靜雅哄騙她:“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蘇婭信以為真,孫悟空不就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嘛,母親當然也可以從石頭縫裡蹦出來了。蘇婭跟著徐靜雅去劇場看戲,看的正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戲演完了,白骨精被孫悟空用金箍棒打倒在地,幕布緩緩拉上,白骨精躺在戲臺上,一動不動。蘇婭問:“白骨精被孫悟空打死了嗎?”徐靜雅說:“當然,孫悟空神通廣大,小小的白骨精不是他的對手。”蘇婭再問:“她死了,是不是再也起不來了?”徐靜雅說:“當然,死了就是死了,永遠起不來了。”蘇婭哀傷地說:“她真可憐。”徐靜雅糾正女兒的說法:“她是妖精,壞蛋,死不足惜,你怎麼能可憐她呢?”

當天夜裡,蘇婭輾轉反側,琢磨一個問題,戲臺上的白骨精是不是真死了?是不是永遠躺在戲臺上起不來了?她對此心存疑惑。

第二天,六歲的蘇婭獨自穿街過巷,經過人群熙攘的鬧市,準確找到了劇院。劇院大門緊鎖,看管劇院的老伯認得她是徐靜雅的女兒,驚奇地問:“今天是星期天,你媽媽沒上班,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了?”

蘇婭仰起小小的頭說:“我想來看看白骨精。”

“白骨精?這裡沒有白骨精呀。”

“有,昨天她被孫悟空打死了,我親眼看見的,她就躺在戲臺上,我想看看她現在還在不在了。”

老伯看著蘇婭一本正經的樣子,禁不住哈哈大笑:“白骨精是假的,她沒死,她只是裝死。”

“她為什麼裝死?”

“因為這是唱戲。”

“唱戲就要裝死嗎?”

“對,戲都是假的,都是裝的。”

“孫悟空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