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謙搖頭,道:“學生畢竟年幼……”
謝遷卻是搖頭笑了:“這天下人。現在誰還會在乎你的年紀?”
這是大實在話,憑著平倭的功勞。年齡都是次要的問題了,再加上侍讀學士的資歷擺在那裡,狀元和六首的出身,這三者合在一起,這樣的年齡拜為巡撫,非但不會讓人詬病,反而會成為美談。
大明朝最年輕的巡撫,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至於徐謙是浙江人,按規矩。地方官不得在本地為官。不過巡撫並不在這個規矩之列。地方官包括了布政使,包括了提刑和學政,自然也包括了知府、知縣甚至於縣丞、主簿,唯獨不包括巡撫和兵備道。因為巡撫雖然主政一方,偏偏又不屬於地方官,人家掛著的,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職銜,隸屬於都察院,是京官。因此異地為官的規矩。也不會有人去理會。
徐謙看了謝遷一眼,道:“恩師呢,恩師以為假若真有聖命來,對學生是好是壞?”
謝遷看了他一眼。道:“聖命若是來了,好壞於你何干,你要做的。就是接了旨意,主政一方。好好的做出一點實績,這才是最關鍵的。事情做好,聖命對你就是好,若是你不能主持大局,反而壞了事,這聖命就是壞事。至於朝廷,你就算入京,現在京中沸騰,南北學爭又勢同水火,你不如在這裡,待機而動,積蓄了力量之後,再回京收拾殘局,世上的事,無論好壞,而在乎於人,好壞在你心裡,在你身上,在你的一念之間。”
徐謙頓時明白了,就任浙江巡撫,一方面可以暫時躲避朝中紛爭,靜下心來,先做出一點實績,另一方面,江南地區,現在已有反對當下內閣的苗頭,自己在這裡經營,恰好可以對這股新興的勢力進行整合,假以時日,自己回京之時,就是分庭抗禮之時。
浙江為江南之首,只要在這裡做的好,自己就成了整個江南政治勢力的代理人,從此之後,自己再不是一個天子的寵臣,因為天子寵臣固然了不起,可是根基不穩,單憑天子信重,是不能成事的,官場,就得按官場的規矩來,這是人海的鬥爭,絕不是權利之爭,所謂人海,即所謂誰的門生故吏更多,誰得到官紳、生員的支援更多的爭鬥。
一旦到了那個地步,只要跺跺腳,便有無數人前仆後繼,為你撰寫文章,為你撰寫奏書充作先鋒,為你鼓譟滋事。
徐謙點點頭,倒是對即將而來的浙江巡撫,頗有幾分期待。這是自己的基石,侍讀學士固然尊貴,可畢竟只是清流,清流的好處就在於可以嬉笑怒罵,可以自詡清高。可是清流也有清流的侷限,若是不主政一方,好好磨礪一下自己,便是再清貴又能如何?
徐謙作揖,道:“學生受教。”
謝遷端起茶盞來,吃了一口,咂咂嘴,道:“其實你不糊塗,老夫呢,也沒什麼可點破你的,只是你既要主政,就需記得四樣,其一,是賦,其二,是學,其三,是工,其四,是兵。”
“賦稅,乃是國家根本,浙江賦稅一向不輕,一方面,你要讓朝廷滿意,一方面,又不能苛刻百姓,這裡頭就有一個度,許多主政蘇松、浙江的人大多數人都折在這裡,有的人呢,為了政績,死命的盤剝,儘量的增加賦稅,結果朝廷滿意,地方上卻是罵聲一片。也有人呢,固然是撫卹地方,可是朝廷一向依賴浙江賦稅,錢糧少了,少不了要遷怒下來,最後雖然得到了地方的交口稱讚,卻又為朝廷不喜。兩頭難做人,你要有一番作為,一方面要堵住戶部,讓戶部無可挑剔,這另一方面,卻又不能給地方上一個苛刻的印象,政績是政績,可是浙江不同其他地方,這裡士紳如毛,生員滿地,朝中的官員,浙江人亦是不少,若是逼得狠了,少不了要彈劾你。”
徐謙聽罷,也是感嘆,天下人都曉得浙江巡撫是肥差,可是現在看來,浙江巡撫簡直就是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