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震,看著她的眼睛。路燈作祟,他的眼睛裡好像有一絲驚懼閃過。
“是。”
冷讓她的牙咯吱咯吱響,“你為什麼就要害我?”
他凝視著她。只穿著單薄衣衫的她站在雪地裡,連嘴唇都是白的,像一個隨時可以倒的紙人。
他垂下眼簾,“進屋說吧。”
“回答我。”她幾乎說不成句。
“遺囑確實在我手裡,林瀟娜寄來的那天,是我收的。”
“為什麼就要害我?”她重複。
“我不想讓你成功。”
“為什麼就要害我?”她第三次重複。
他看著她,“我不想你離開我。”
“為什麼就要害我?”她第四次重複。
“你被拘留了。是,我承認,我本可以早一天讓你出來。但我沒有。我等你給我打電話。你沒有,我就是等不來你的電話。你和我,有那麼遠嗎?”
“就這個?”她簡直難以置信。
“從華城回來以後,我一度想好好和你相處。後來,我看到你的申請書,你準備離開,你不給我一絲機會。”他的眼裡有了絕望,“你給我機會了嗎?”
兩人對視,他繼續說:“我幫了你,你就要離開我。得到正谷之日,便是你我分離之時。我怎麼會幫你?離你越近,越貪戀你。我沒有辦法。這是我唯一的辦法。”
冷已經讓她全身都麻木了,包括心。她看著他,目光似乎都被凍動,“你,不擇手段!”
鹿鳴站著不動,不擇手段。不是。他沒有其他手段。只此一條路。
他嘆氣,“對不起。”
“把遺囑還給我。”她哆哆嗦嗦。
“不。”
“還給我。”
“除非你不離開我。”
冷讓她渾身僵硬,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揚起手,“我居然會相信你!”
並沒有多少力道。與其說是打,倒不如說是拂。
又一次相信了他,又一次被騙。這是她最後的一層紙,再也站不住。
他又騙了她!
她倒退著,站到車前,忽然笑了,“好,好,我讓你如意,我讓你如意。我去坐牢,我去死。”
她拉開了車門。鹿鳴的臉變了色,車子既然已經撞了鐵門,前面都變了形,這樣的車,不敢讓她開。
鹿鳴幾步躍到車前,車燈刺目,照得他睜不開眼,他仍然站著。
穀雨未坐在車裡,看著前面那個人。她一踩油門,車子駛了過去。
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鹿鳴站著不動。
更近了。離他只有一米的距離。
穀雨未忽然一打方向盤,車子再一次撞上殘餘的鐵門,咣啷!轟!
鹿鳴的腿一軟,幾乎要跪在地上,“雨未?!”
他終究是自己的毒藥。罷了,吃下去吧。
這是她最後一個念頭,然後,就昏了過去。
那個雪夜之後,她在醫院裡靜靜躺了幾天。沒有針,沒有藥,護工天天在護理。她每天就躺在那單人病房裡,出神地望著外面。
醫生說她沒有毛病,但需要在醫院觀察。她也覺得不舒服,但又說不出哪裡不舒服。
鹿鳴來過。一見他來,她便鑽到被子裡,連頭都裹在裡面。如果鹿鳴開口,她便覺得那是鋸子,在鋸她的神經。她不吱聲,就貓在被子裡,雙手使勁堵住耳朵。不聽一個字。
幸好鹿鳴並不會站很久,後來就不來了。
某個晚上,她覺得有人在撫她的臉。淺淺睡著的她睜開眼,嚇了一跳,然後又鎮定下來。
這個身影,她多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