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帷拉開,沒有月亮,風卻有點大,吹得牆外樹木颯颯作響。
蠟燭早已準備好,點燃之後,房間裡影影幢幢,略顯空曠,窗外卻十分吵鬧,那夥人已經生起了火,坐在院子裡烤著打來的野味,吃著乾糧,飲酒說笑。
今晚人多,作怪的東西怕是不會出來了,紅凝失望,回身從包袱裡取出文信的手稿,忽略修行的內容,只取上面記載的那些新符咒和術法參看學習。
門忽然被推開。
紅凝警惕,抬眼看,來人正是白天那個姓趙的綠袍護衛。
“在下趙興,京城人氏,”那護衛堆著笑自我介紹,躬身作禮,“外頭熱鬧得很,姑娘怎地的一個人悶在房裡?”
紅凝已猜著他的來意,冷眼不語。
見她並不責罵,趙興更放了心,環顧四周,嘆氣:“姑娘隻身在外,實在太委屈了,若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只要趙某能辦到,必定竭盡所能。”
紅凝點頭:“多謝。”
再潑辣兇悍的女人,在燈光裡都會顯出幾分柔美,何況面前本就是個碧玉年華的美麗姑娘,此時襯著燭影,只覺顏色比白天更加豔麗,趙興看得吞了吞口水,色膽更壯,上前去拉她的手:“姑娘若是……”
酒氣撲鼻,紅凝不動聲色退開。
意識到自己性急,趙興忙收了手,正色道:“趙某雖不才,家境卻還勉強過得去,如今跟著公子辦事,在京城也算說得上話的人,姑娘若無處可去,不妨……”
紅凝微笑著打斷他:“要我跟你回去?”
這種話能主動說出來,想是好上手了,趙興兩眼發亮:“我是看姑娘孤苦無依,著實可憐,不如早早尋個歸處,拙妻賢惠,只要應了我,將來包你豐衣足食穿金戴銀,如何?”
紅凝沉吟片刻,緩步走到他面前,抬臉:“是麼,那我就跟著你了。”
事情這麼順利,趙興大喜,伸臂就去摟她:“既然你肯跟著我,不如我們先……”笑容驟然僵住,臉色逐漸變得白了,眼睛也越睜越大,露出無數恐懼之色,那雙伸在半空的手再也落不下去。
紅凝抬眉。
半晌,喉嚨動了兩下,趙興終於用力擠出暗啞的聲音:“鬼……有鬼!來人啊!”
見他跌爬著跑出去,紅凝平靜地坐回桌旁,繼續看書。
。
須臾,門外便聚集了一群人,其中十來個執刀拿劍,緊張地朝門內望,卻發現紅凝仍是氣定神閒坐房裡看書,對外面的事似乎全無反應,不由都疑惑起來。
沒發現異常,兩個人強拖過趙興:“人家姑娘好好的在那兒呢,哪有什麼鬼,鬼在哪裡?”
那趙興只朝門內望了一眼,便立即後退,指著紅凝顫聲道:“她!就是她,她是鬼!”
燭光映著側臉,前額、鼻樑、唇,下巴,勾勒出柔和的線條,桌旁的女子看上去更加嫻靜,略顯冷漠,但怎麼也和傳說中的“鬼”聯絡不起來,眾人細瞧半晌,漸漸地不耐煩,沒好氣:“趙老大,你是眼花見鬼了吧!”
本是為著一點色心想去調戲打野食,誰知就在他張臂摟抱間,面前的美麗姑娘竟忽然變作了一個麵皮紫漲、兩眼暴突、舌頭長長的女鬼,趙興差點沒嚇得丟了魂,誰知如今反被罵作眼花,他頓時也著急了,拍著胸膛發誓:“方才親眼見她變身的,我趙興的眼力幾時那麼差了!她就是那作祟的女鬼!”
這麼大的聲音,屋裡姑娘肯定聽見了,罵人是“鬼”未免過分,眾人都覺尷尬。
有人咳嗽,低笑:“怪道方才不見,原來是跑人家姑娘房裡去了,你不是要抓鬼來讓我們大夥兒看麼,如今反倒將人家姑娘當作鬼,沒把尿嚇出來,可知這鬼在心裡呢。”
眾人明白他吃了虧,都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