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丟了半個髮髻,灰白的碎髮零亂地垂落在他蒼老僵滯的臉上,已完全沒有了不久前那個還幻想著明日坐上盟主寶位的左副盟主的威風霸氣與志得意滿。
嘴唇哆嗦了半天,他總算是能夠發出了聲音:“離別箭,你用的竟然是離別箭!你到底是誰?!”
寒冰不禁咧嘴一笑,“事到如今,左副盟主關心這個還有何用?知道與不知道,對於一個死人來說,想必也沒有什麼分別。”
左語松此刻已慢慢冷靜了下來,哼了一聲,道:“那你為何到現在還不動手?”
“因為我還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而這個答案,目前只有左副盟主你能告訴我。”
寒冰一邊說,一邊揹著手慢慢繞過桌案,來到了左語松的面前。
“既然只有老夫知道答案,那我為何要把它告訴給你這個一心想要我命的人呢?”
左語松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彷彿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因為這個問題恐怕也一直在困擾著你,想必你也不希望將它帶進棺材。”
寒冰的嘴角雖是噙著一絲笑意,說出的話卻是冰冷無情,絲毫沒有給左語松留下任何生機。
左語松微眯了眼睛看著寒冰,良久才道:“你要問的是沈青蘿?”
寒冰含笑點了點頭。
左語松又沉默了半晌,終是嘆了一口氣,道:“你說的不錯,此事確實困擾了老夫許久,而我也不該用它來與你談條件。無論忠義盟與隱族人之間有何種深仇大恨,北人都是你我共同的敵人。”
“這麼說,沈青蘿果然是北人?”
“她的真實身份我尚未查清,但她與宮彥的關係絕非一般。只是當時我並不知宮彥是北人,便也沒有去留意他二人的接觸。
這次鄭公公設計誘殺你,本打算事後再將罪名嫁禍給濟王。我便想,可以利用此事除去沈青蘿,將她說成是濟王的人,滅了她的口,同時也是拔去了北人安插進來的一顆釘子。
可惜事與願違,趙展竟被你給殺了,而沈青蘿也藉機出賣了濟王,攪亂了局面,令我一時間無法對她下手。
而且更為棘手的是,行雲堂的堂主古凝與沈青蘿也有一腿,若不事先計劃好,恐怕很難解決掉這個精明狡詐的北人女子。”
“你可知宮彥如今已在為鄭庸效力?今日的武比現場,他一直躲在賓客中操縱禁軍。”
左語松不禁怔了怔,猶自不信地搖頭道:“不可能!鄭公公為何要與北人勾結?”
寒冰笑了笑,“不外乎就是一個‘利’字。誰給的利大,他就投靠誰。在他這種人的心中,可沒有什麼忠義可言!”
聽他這麼說,左語松的老臉不禁一紅。
就是那麼一個不忠不義的奸宦,卻被自己奉為神明一般地言聽計從。如今想來,自己枉活了這麼多年,帶領忠義盟在江湖中叱吒風雲,最終竟淪為了一個狗太監手下的一條狗!說到底,不也是為了一個“利”字嗎?
想到這裡,左語松不由嘿然冷笑著道:“老夫自知罪孽深重,今日死在你手裡確是一點兒也不冤!只不過忠義盟與隱族人之間的仇恨,從此便是結定了,你也會有為此付出代價的一天!”
寒冰肅然點頭道:“這些由幾代人共同結下的仇恨,確是要有徹底清算的一日。是非對錯的爭辯在死亡面前都已顯得蒼白無力,唯有鮮血才能洗去這多年的仇怨。
不管你左副盟主信還是不信,但是我相信,終有一日,忠義盟與隱族人會放下彼此間的仇恨,攜手對抗外敵,共享太平盛世!”
左語松又眯著眼看了寒冰良久,突然哈哈一笑道:“雖然我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我還是願意相信你這最後一遭!好了,動手吧,給老夫一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