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架落地,蘇棋迎了上來,匆匆斂衽道:“姑娘來了?”
蘇綰點頭,似乎也有些時間沒見著蘇棋了,想寒暄幾句,問問她蘇泊生的近況,卻見她忙不迭看了幾眼自己身邊的黃葉,便羞窘窘地要離去:“奴婢正要去飛鳶閣侍候大夫人過來,就先下去了。”
蘇綰只得應好:“姐姐有孕,你可要扶仔細了。”
見著蘇棋走遠,蘇綰才由黃葉扶著上了鳳鳴臺的樓。
鳳鳴臺,有“鳳舞九天,吟鳴鑾駕”的意思。蘇園落成時,先皇撥冗親臨,就與此樂宴三日,親手挑了些歌憐舞姬帶回宮去。此後每逢蘇園但有慶事便會在鳳鳴臺裡做文章,或舉家慶樂或聞歌起舞。祭祀後依制舊俗有了目前這一次。
並非人一到就在正殿中坐下的,否則便算是沒了規矩。何況王爺夫婦尚且未到,蘇綰這次明顯是來早了。於是便仍由黃葉攙著,往正殿隔壁的一個小隔間,雅稱“配閣”的地方暫歇。
配閣也不大,四方堂中一張黑沉木釉漆圓桌,四個腳為獅頭腳,頑獅都是右前掌下按著一個可以活動的翡翠圓珠,很像現代可以滑動的電腦桌設計,不過卻大為高貴氣派得多。堂牆表面是木,卻不知在裡面做了什麼手腳,致使鳳鳴臺另一邊的那些樂師撥弄琴音排練的聲音傳不過來。自一踏入配閣中,蘇綰就覺得格外寧靜清幽,好像兩耳在經過了諸多喧鬧之後豁然安靜了下來。
其實這兒多用以宴中醉臥不醒或期間有急事要商的來處,故才需要絕對的安靜。
蘇綰坐下,婢子捧了茶,配閣裡就只剩下了黃葉一人,她也沒察覺到廖管家一行是什麼時候走的。
她伸手招呼黃葉也坐,他卻不肯。蘇綰只好作罷,問他:“會寫字嗎?”近月來,她拼命看書,發覺其實永興王朝的字型以隸書居主,並不難學,常常用茶水做筆在桌上練字,也學了個七八成,寫起來像模像樣的。
隸書起源於秦朝,在漢代大盛,在蘇綰的歷史裡,有“漢隸唐楷”一說。說的是在書法界,漢代的隸書出眾,而唐代則以楷書出彩。這幾種字型,蘇綰在永興王朝都見過,可教她奇怪的是,歷史是不能走悖的,有些東西共蘊而生也是歷史必然產物,就好比一條大河九曲十八彎,可以彎成任何形狀,流過任何地域,唯一改變不了的是匯併入海的結局。那麼關於字型種類在兩個歷史裡相差不多,那便不足為奇了。可既然已有更為簡約的楷書,為何偏偏還是以隸書居多呢?
那段被何人扭轉的歷史,究竟存在於哪個關節?秦二世,真的是扶蘇嗎?蘇綰還是有些懷疑。這與自己的歷史常識相差實在過大,她不敢輕易接受。或者說——她怕接受。
黃葉點頭,示意會寫。蘇綰便取來手邊茶盞,倒了幾滴在桌上,對他道:“黃葉二字,可會寫?”
黃葉伸出食指沾了沾,在黝黑桌面輕滑下數筆,便成“黃葉”二字,蠶頭燕尾,寫地極其規整。書畢,拘謹地將手藏於身後,憨憨笑著。
蘇綰又道:“我來考考你。你知道大駕蘇園的臨王,姓氏如何?”
黃葉呆住,臉色有些死僵。
蘇綰有些懊惱急於求成,普通百姓怎能肆意說出皇家本姓呢!想了想便說道:“無妨,你是寫出來的,並非說出來,無人可治你的罪。”
黃葉小心謹慎地朝門口看了看,這回卻以極快的速度草草寫了一個“剡”字。
蘇綰呼吸發緊,看著那個“剡”字覺著一陣陣發暈。輕輕用手掌蓋住字跡,她嘆了一口氣:“剡……”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這個字做姓,應當念“yan”,哪朝哪代的皇帝姓氏與剡音似呢?
黃葉噎嚅,又在桌上寫到:“姑娘莫非有心事?”
蘇綰輕聲笑了笑,這黃葉居然極信任她,心中頓有些暖暖的。她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