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祁的記憶裡,江權死了的那天晚上是黑暗最短的一個夜晚。
似乎白晝來的特別快,不消多一會兒, 陽光就從窗子裡照射進來了。
那是江祁心裡最痛快的一個晚上。
他看著江權的屍體一點一點變涼, 唇角的笑意似有似無,血液乾涸黏著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手裡的那把刀子。
不多時,警察就來了。
他是『自首』的。
警察局內, 江祁就像一個閉嘴葫蘆一樣的悶。
負責審問他的警察問他什麼他都點頭, 一副喪失了魂魄的模樣, 像個牽線木偶。
直到警察問『為什麼殺人』的時候,少年猶豫了一下,眸底的光黯了。
但他沉默半晌, 依舊抬起頭聲音有些喑啞的說:「是他先要打死我。」
房間內的幾個警察都有些失語,畢竟江祁那脖子上已經青紫淤血的痕跡, 身上的傷痕累累都是明擺著的。
按理說這事兒在江祁自首後都不用費什麼事兒,直接斷案就好了, 可法醫鑑定下卻有一個疑點——死者江權的傷在背後,而按照警察和司法鑑定人員拼湊還原的原場景,江祁是被江權在身前鉗制住虐待的,他怎麼從背後把人刺死?人類的胳膊怕是沒辦法做出那麼扭曲的動作。
但幾個警察幾次盤問,問有沒有其他可疑人物之類的,江祁卻只有一句話:人是他殺的。
「沒有別人。」少年垂著眼睛:「就是我。」
殺人動機,兇器上的指紋, 自首, 供認不諱,一切都鐵板上釘釘的證據……警察也只能結案。
但是到底為什麼江權的致命傷在背部,且地上那些鬥毆過後的凌亂腳印, 都成了未揭開的謎。
法醫也鑑定了江祁身上的傷,發現舊傷新傷加一起數不清,更有甚者可以追溯到幾年前的痕跡,可以說這少年是受到長期虐待的。
再加上他未成年且江權是屬於有前科再犯,且男孩有醫院的精神疾病鑑定書……最後在律師的辯護下,江祁以『防衛過當致死罪』被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他所犯的『罪』不重,如果在獄中好好表現能減刑也尚未可知。
但後期江祁在獄中乾的一切讓他不加刑就不錯了——幸而都仗著『未成年』這麼一個由頭。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以為江祁是兇手,但只有他才知道殺了江權的人不是自己。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裡,也不會對人訴說……可現在說與芷棲聽了。
破舊屋子裡的燈泡搖搖欲墜,昏暗的燈光下芷棲怔怔的看著江祁,聲音輕啞:「所以、所以…所以你根本沒有犯罪?」
所以江祁連『防衛過當』這個罪名都算不上?卻在監獄裡渡過了三年?
芷棲一瞬間覺得有些暈,頭腦一片白茫茫的,甚至身子都忍不住趔趄了一下——幸而江祁抓住了她的手臂。
「為什麼?」女孩黑眼珠瞪著他,近乎是咬著牙問的:「你為什麼不說你是被冤枉的?」
瞧著芷棲的神色,江祁閉了閉眼,微微苦笑了下。
他知道他最怕的事情還是來了。
為什麼一直不肯告訴芷棲所謂的真相?就是怕芷棲聽了覺得太過荒謬,覺得他太過不負責任的任性,違背了他們的誓約。
只是在這世上,有些事情哪怕心知肚明會對不起一些人,但仍然要有人去做。
江祁就是這樣的人。
他抬起眼睛看著明顯不甘心的少女,只是淡淡的說:「因為,沒什麼冤枉的。」
芷棲一怔。
「就算隔壁的大爺不來,我也會殺了他。」江祁坐在了鋼絲床上,手肘撐在膝蓋上恍若喃喃自語的說:「他讓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