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後園,路過裴渠新開闢的菜地,其中竟有一大片新栽的柑橘樹苗。淮河之北種不出甜橘子嗎?他在貧瘠番邦都能將菜園種滿且頻頻豐收。
種植一事上,他顯然已是高手。
再往前走,穿過山亭,又路過小徑,小樓便在眼前。裴渠這陣子幾乎將樓中書帛翻盡,像是翻看了裴漣君內心的某一個小角落,知道她驚才絕絕,也從她對毒物痴迷中透露出來的危險有所瞭解。
裴渠趁府中無人,點了小燈在樓中做最後一次整理。
外面的風聲竟有些蕭瑟可怖的意味。
長安城早閉了坊,著紫袍的年輕御史大夫,卻在猶豫了近半日後策馬奔至太師府。他到訪的架勢差點嚇到了門房小僕,於是小僕連通稟也未來得及,便硬著頭皮帶他往府裡走。
雨好像隨時都要落下來,小僕總想著走快一點再走快一點,因他實在不想淋雨啊。
可沒料沈鳳閣竟走得比他還快,輕車熟路到了堂間,轉過身就往東側的院落去。小僕飛快跑上前聲嘶力竭地攔住:“臺主那邊不能去啊!”
沈鳳閣倏地頓住腳步,只見小十六娘正朝這邊走來。小十六娘抬頭看看他,聲音清脆又意外地喊了一聲:“臺主伯伯!”
沈鳳閣有些愣。他轉過身,竟是冷靜地同小僕說:“你去稟報太師。”
小僕及匆匆跑了,沈鳳閣則兀自走回了堂間。
而十六娘歪著腦袋想了好久,竟也跟著進去了,老老實實在下首坐著,緊張地問:“臺主伯伯為何會來這裡……”
沈鳳閣沒有理她,他牙關緊了又松,手收起又放開,一呼一吸之間都透著難得的不耐煩。小僕姍姍來遲,回稟說:“太師讓臺主先吃飯,吃完飯再談。”
又等了很久,飯菜送上來,其中竟還有他最愛吃的魚鱠。
沈鳳閣並沒什麼吃飯的心思,除了魚鱠什麼也沒碰。小十六娘探頭看了看,皺了皺臉小聲說:“阿爺說……吃魚鱠會……會吃死人的。”
沈鳳閣仍舊沒有搭理她。
小十六娘有些怕,便窩在一邊不說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沈鳳閣霍地起了身,卻聽得外面有不懂事的婢女喊道:“不好啦,太師……太師他……”
沈鳳閣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門,他步子快得簡直像風,小十六娘追在後面都快要看呆。沈鳳閣與袁家多年無來往,可他竟熟知袁太師的寢房在哪裡。在袁府一眾女眷哭哭啼啼慌作一團時,他霍地推開門又立即關上,將所有人都擋在了門外。
袁太師安詳地臥在病榻上,沈鳳閣來了他卻是迴光返照般地坐了起來。他像個老小孩一樣對沈鳳閣笑笑,說:“知退(沈鳳閣字)也來送老夫最後一程啦?”
沈鳳閣卻對他絲毫不客氣,上前一把拽住他:“十六娘到底是誰的孩子?”
“你覺得呢?”老傢伙到快死了依舊吊兒郎當。
“不要和我賣關子。”沈鳳閣對昔日老師惡狠狠地說。
“你的。”
沈鳳閣握拳都握得骨節響:“松華那時候沒有死!為何要騙我?”
老太師全身都快變麻,呼吸也有些不對起來。他大力吸一口氣卻乾巴巴地笑了一下:“松華、松華確實……確實沒有死嘛……”
一句磕磕絆絆的話卻像一隻蒼枯戳人的手直接捅破沈鳳閣的皮肉掰開他的肋骨,一把握住了他的心,狠狠地抓了一把。
沈鳳閣握拳握得關節都快崩裂,他揪緊老太師領口,不讓他倒下去,強抑住內心一股兇猛的血腥氣惡狠狠地問:“後來松華去了哪裡?”
“松華啊,松華後來……”老太師已快要喘不過氣,“被、被老夫……殺了。”
十六娘這時費盡了氣力從窗戶爬了進來,她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