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都會死的——遲早的事。”我木木地說道。腦海裡又浮現龍鬚川步被爾忠國一刀砍去腦袋的驚悚一幕。日本鬼子發動的侵略戰爭害死了我愛的人,而害人的人最終也不會有好下場。
他該死。我很想這麼說,但沒能說出口——對面這個鬼子哀痛的神情令人動容。
龍鬚川進茫然地看著我,對我的話反應遲鈍。“他不該這麼死去,不該……”
我帶著一絲蔑視的眼神掃過他,目光落在正在給客人沏茶的一個日本女人臉上。她臉上的脂粉很濃豔,但掩飾不了眼睛裡滄桑的疲憊。“不該死的人太多太多。”我喃喃道,“剛滿月的嬰兒就該死嗎?年輕的產婦就該死嗎?南京的三十多萬中國人就該死嗎?這片國土上祖祖輩輩生活在一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該死嗎?”我沒有加重語氣,甚至是在用探討的語氣問他。我的眼睛仍然看著那個跪在地上的日本女人,她正柔美地笑著,向客人介紹著什麼。“我的丈夫就該死嗎?”我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龍鬚川進,語氣尖銳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提到“丈夫”這個稱呼,而且是在一個日本侵略者面前。
爾忠國算不得我的丈夫嗎?我跟他正式拜了堂的。只要我願意,完全可以這麼說。
龍鬚川進雙手抓在膝上,坐在那兒就像一尊泥塑。他的目光痛苦、驚愕而內疚。
“南京……”他囁嚅著,嘴唇抿緊了。“我不知道你已經……哦,對不起。”他垂下眼瞼。那張酷似龍鬚川步的臉此刻被痛苦包圍著。
135
135、永遠的痛 。。。
作者有話要說:勤奮的某藍更文啦
等待大把大把花兒,砸吧,砸死俺吧,用某藍的魂把國哥哥勾上來。
吼吼吼~~~~~
不知道他低頭想些什麼,但從他此刻的態度看顯然比其他侵略者有人性。他至少知道為發生過乃至正在發生的一切內疚。
日本侵略者們往往把屠殺當做“功績”炫耀。作為一個侵略者,這位少佐似乎沒必要對佔領地內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顯露他的憐憫和脆弱——以貴族般高傲的姿態俯視被奴役的中國人更符合一個鬼子的日常行為規範。
我想多半是池春樹的緣故他才沒暴露出邪惡、殘忍的一面吧。誰知道他上戰場時是否跟他那無頭鬼弟弟一樣充滿傲慢而狂妄的征服欲呢?
“我在英國唸書時學的是建築專業,”沉默片刻後,他用平緩的語調對我說道,“應該是建設家園,而不是毀壞它。我因為特殊原因被徵入伍……我們來之前被告之我們的兄弟國家中國正在被西方列強瓜分、亟待拯救……事實並非那樣,我感到很遺憾。”
“可惜,同情和遺憾替代不了血腥氣。”我對他的表現無動於衷。
看著那張酷似龍鬚川步的臉,我又想起了爾忠國,呼吸不由急促起來。“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一場侵略戰爭,都喜歡打著一個能夠自圓其說的幌子。目前發生的這場戰爭不正這樣嗎?打著‘正義’的旗號,在其它民族最為薄弱、最不堪一擊的時候狠狠地捅上一刀。多少無辜百姓慘遭殺戮,可屠夫們卻堂而皇之地舉起“共榮”的遮羞布搖旗吶喊,殊不知這塊早已踐踏了起碼人性和人道主義原則的遮羞布比皇帝的新裝更不堪入目。”
因為我陡然變激越的措辭和語氣,龍鬚川進震驚地看著我。我想他如果是狂熱的軍國主義者,一定毫不猶豫地殺了我。但他只是震驚地看著我,目光中透著猜忌。很快,他恢復了平靜。這倒令我吃驚起來。
他跟他弟弟不同——我這麼感覺——沒有那種狂妄的征服欲和唯我獨尊的傲慢感。他似乎與其他鬼子也有所不同。我猜想這跟他接受的教育有關。
來之前我聽池春樹介紹過他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