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靡靡之音仿若都消失不見,江風從窗外徐入,吹起她的面紗浮動。
李南絮揹著光,從他的方向分明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是這雙桃花目他太熟悉了。
乾淨明亮,念念難忘。
心口彷彿被什麼撞了一下,他驀地起身,一隻酒壺“哐當”砸落,酒水撒了滿地,他卻當作沒看到,搖搖晃晃地朝輕影走去,像是吃醉了一般道:“小娘子身段真好,先陪本公子喝會兒酒再舞吧。”
李南絮玉冠束髮,著一身白底雲紋的寬袖袍衫,領袖間繡著繁複的花紋,加上幾分酒意上臉,整個人看起來風流又浪蕩。
輕影怔怔地望著他。
她想象過無數種與李南絮重逢的方式,或在鬧市街頭不期而遇,或在鄉野林間遙遙相望,唯一沒有想到的便是在這秦樓楚館,一個來尋歡,一個來侍奉。
這過於荒唐,她一時不知是該先開口向他解釋,她只是湊巧穿成這樣,還是該嚴詞厲色地質問他,竟如此放浪輕浮。
怔愣間,李南絮的手已經撫上她的肩頭,手掌稍稍用力,便裹著她到了自己的坐席,他的力度用得恰到好處,並沒有讓她有什麼不適,卻也讓她很難掙脫開。
輕影放任自己跌在了他的腿上,衣袂在他身前旋出一朵花,她本能地環住了他的脖頸,一雙楚楚動人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近乎執拗地想要從他臉上看出異樣。
她從未見過他這等模樣,他慣常都是潔身自好的矜貴人,沉穩溫潤,不會流連煙花之地,更不會讓自己吃醉成這樣。
是他瘋了還是自己眼花了!
見輕影僵著身子不動,李南絮嘴角漾開一抹淺笑,遞了一杯酒到她唇邊,頗不正經道:“陪本公子喝一杯?”
他修長的指覆在她的腰肢,溫度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過來,輕影的心中亂得很,可因為是他遞來的酒,她沒有拒絕。
她就著他手中的酒樽抿了一口,旋即唇舌便被一股辣意席捲,但嚥下後又化為回甘。
“好喝嗎?”李南絮問。
輕影抿抿唇:“回味無窮。”
兩人捱得極近,幾乎鼻尖對著鼻尖,說話間溫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也是在如此近距離的親暱中,輕影聽出了他聲音裡的溫柔。
她漸漸意識到,他不是來尋歡作樂的,反倒像是帶著其他目的。
他身側坐了三四個年輕商人,雖然都在酒的刺激下面露潮紅,但目光卻是清明的,其中一個長眉杏目、著青色袍衫的年輕人一直朝左手邊空著的那張尊位張望。
他對面坐著的那些肥頭大耳的商人則更暴躁些,在他霸佔了“雲舒姑娘”時,一中年男子甚至有些坐不住了。
中年男靠坐在矮椅上,一把推開了一旁服侍的妓子,意味深長道:“李公子就這麼要走了雲舒姑娘,恐怕不妥吧?”
這中年男顯然不知李南絮的真實身份,言語中頗有些威脅的意思。
李南絮倒是從容:“這左等右等古老闆也不來,不如本公子自己玩盡興,也不枉花那麼多銀兩進這長玉樓,以及這芳華居。”
中年男道:“話不是這麼說的,雲舒姑娘是古老闆點了給大家獻舞的,李公子非要搶去,總也要古老闆點頭才行。”
李南絮看看輕影,又看看那中年男,語氣裡帶著幾分醉態,嗤笑一聲道:“周兄也知道雲舒姑娘是古老闆的人,這古老闆還未來,什麼也沒說,周兄在這狂吠個什麼勁?”
一語畢,身側發出一陣鬨笑。
中年男聽後愈發不悅,一拍桌案道:“你們簡直狂妄,人要搶,生意也要搶,我周其與古老闆合作多年,他從來沒把貨給過別人,也不知你們允了他什麼條件,他竟讓我同你們這些個乳臭未乾的小輩競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