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靜靜看她,溫聲道:“誰也不能陪誰一輩子,總有一個先走,一個墊後。”
她說:“那先生呢?先生能陪我到幾時?”
她總能在不經意間觸動他的心絃,對於她,以前只能遠觀,因為國家利益遠高於個人感情。現在呢,雲觀死了,烏戎面前他又有正當的理由離間她和殷重元,她落了單,輪也應該輪到他了。
他如今看她,並不覺得隔著天塹,她就在他面前,觸手可及。他鼓起勇氣站起身,伸手攙扶她,她是纖細嬌脆的身段,堪堪到他肩頭。他猶豫著牽起她的手,“我想一輩子陪著你。”
她慢慢綻出笑容,羞答答的,分外妖嬈。他心裡有些高興,試著擁抱她,她並沒有拒絕。
他不止一次憧憬過這種際遇,甜蜜來得太迅猛,簡直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身量高,不得不彎下腰,以便同她靠得更緊密,可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從頸間擴散向大腦和四肢。他吃了一驚,慌忙推開她,見她手裡攥著一支髮釵,有血從她掌根滴落下來,她依舊笑靨如花。
他感到不可思議,拿手捂住了傷處,可是血太多,根本壓制不住。他一陣暈眩,“為什麼?”
“為了乳孃。”她眯眼看著他,“你這烏戎狗,殺了我乳孃。”
她終是知道了,他原以為能瞞得久一些,等安頓下來,她慢慢喜歡上他,也許過去的種種都可以不計較了。無奈造化弄人,想從汴梁城裡出來,沒有他預計的那麼簡單。他必須花大量的人力去查探佈置,結果無意間露了餡,被她發覺了。
他不知道怎麼向她解釋,也沒有那個力道去解釋了。他回身往外,匆忙喊了聲“來人”。
人是來了,卻不是他的下屬,黑壓壓一屋子,全是御龍直。他退後兩步,背靠在門框上,心裡知道大勢已去,賭輸了,有點遺憾,但是不後悔。
艱難地轉過頭看她,她一臉的震驚,大概沒想到這些班直會從天而降吧!她離他只有兩步之遙,其實要扣住她以求脫身不是難事,可他沒有那樣做,他不能學雲觀。
她下手真狠,半尺長的簪子從頸部斜插下去,可能是穿透了他的喉管,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原本他還想告訴她,他一直喜歡她,喜歡了很多年,可惜嘴唇翕動,再怎麼努力都出不了聲了。
兩個御龍直想上前羈押他,他單手就能將他們擊退。然而血流得太多,有種覆水難收的無奈感。眼前的人影已經開始分散,他搖搖欲墜,只得用盡全力支撐住。
到最後說不出話,是為了懲罰他曾經的巧舌如簧吧!他哀悽地看著她,他從來沒有同她說過真心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了。他幼年失怙,是母親一人拉扯他長大。他十三歲時名動京師,十六歲官拜資政殿大學士。後來奉命詐死,南走建安,接近雲觀,是為了將來等他克承大統,好在鉞國滲透進烏戎的勢力。他的一生,曾經絢爛奪目,然後歸於平淡,平淡得幾乎忘了他自己。他看透了世態炎涼,對權力沒有過多的留戀,反倒更渴望親情。半年前,也就是她封后的六月,他母親病逝了,那時他的首要目的就已經不是幫助烏戎了。他想帶她走,遠遠離開禁庭,所以不得不算計雲觀、算計貴妃、算計殷重元,甚至是算計她……追根究底,他只想過平靜的生活。但是在相距一步之遙的時候,他還是失敗了。
他知道,最令她憎恨的是他殺了春渥,不殺怎麼辦?怎麼讓她死心?怎麼讓她決定離開?他急於求成,不在乎不擇手段。讓她那麼傷心,他也覺得對不起她。現在死在她手上,總算是給了她一個交代。
他依舊眷戀,想靠近她,感覺寒意從腳底往上漫延,身體有千斤重。金姑子和佛哥把她護在身後,他隱約看見她厭惡的眼神,忽然感覺灰心。勉強再往前挪了一步,然後萬箭穿心,恍惚像被無數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