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來自楊守誠,她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尖叫嚥下去,同時,也知道,作為一個記者,此時此刻,應該做的事。她開啟攝像機,開始拍攝現場的一切情況,旁觀者,當事人,還有,受害者……葉藍秋的血肉模糊的遺體,幾乎辨識不清的遺容,還有,所有一切慘不忍睹,被毫無生氣的黑色塑膠包裹的過程,楊琪一一忠實記錄著。
唐小華遠遠地站著,她不知自己為什麼會控制不住自己,面對此情此景,流下滿臉的淚水。她本來想避開人群,把眼淚擦乾,但當她抬頭,她的眼神,與沈流舒的相遇,沈流舒臉上的表情,竟是少見的溫和,她立時明白過來,便不再掩飾臉上那些已分不清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的淚水。
也正為如此,唐小華得已看清了現場兩個男人的截然不同,楊守誠是悲傷,全然的悲傷,他不顧一切地下到懸崖底下三次,將懸崖底下,沾染到葉藍秋身體氣息的一切,哪怕是一片布,一絡發,甚至,一根沾上血跡的樹枝,他都一一找回來,並且千辛萬苦帶上來。當他第四次堅持下去的時候,攔住他的,是沈流舒。
“夠了。”沈流舒說。
“你管不著。”
“你想死我自然管不著,我只是提醒你,你這樣做,並不能為葉藍秋挽回任何東西。”
楊守誠冷靜下來。
“你想怎麼做?”他問沈流舒,他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了怨念,正在瘋狂著尋找出路的怨念。
“替她要債,無論是誰,只要他們欠了葉藍秋,一分一毫,我都會幫她討要回來。”沈流舒回答。
楊守誠
楊琪找了個機會問沈流舒,新聞要怎麼做。
沈流舒的臉色很不好,說你是陳若兮一手教出來的,會不知道新聞怎麼做。
楊琪知道沈流舒在遷怒,沒有放在心上,但不敢再多問一句。她害怕沈流舒這樣的人,眼睛比刀子還利,還有,他吩咐唐小華讓她做的那些事,她雖不明白其中的關鍵所在,但,終歸不是好事。
楊琪不想與沈流舒為敵。
楊守誠不同,葉藍秋的遺體被公安機關的法醫帶走之後,楊守誠就一個坐在懸崖邊發呆,沒有人理會他,有的,只是好奇的村民。大概,是在好奇這男人,與死去的女子之間的關係之類。所剩者,是沈流舒的人,劉義在跟警察打聽案情,同行之間,打聽起來比較方便,再說,劉義也算是接了葉藍秋失蹤的案子,列為參與破案,也不算過。至於唐小華,楊琪也明白過來了,忙著關心沈流舒去了。楊琪有些好笑,這世上,有身家的男人永遠不缺乏女人的垂青,更何況,沈流舒也算得上是有副好皮相。
楊琪關心的人,是楊守誠,她關了攝像機之後,在楊守誠身邊找了位置坐下來,不說話。從小一起長大,楊守誠的性格,她還是知道一些的。其實表哥並不喜歡太過咶噪,強勢的女人,陳若兮能夠成為表哥的女朋友,於楊琪,是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我和她,昨天晚上在一起。”楊守誠忽然說話了,楊琪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反映過來,那聲音,真是出自楊守誠。但他卻沒有看她,眼睛定定看著前方,葉藍秋跳下去的懸崖。
“她說她是狐狸精,白天躲在人後,夜晚出來偷歡的狐狸精,她為什麼要那樣說自己?”
楊守誠並沒要求回答,但楊琪覺得,有必要安慰他。
“葉藍秋大概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其實,這樣死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楊守誠猛然轉過身,眼睛直直瞪著楊琪,嚇了楊琪一大跳。
“什麼病痛的折磨,你說什麼?”
“葉藍秋有血癌,活不過兩個月。”楊琪的話說出去之後,醒悟過來,表哥對葉藍秋的病情,一無所知。
“她沒有告訴你?”楊琪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