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祿這一番話,把康熙已然到了嘴邊的斥責噎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他著實沒料到,瑪祿竟有這般膽量說這樣的大實話!
“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誰給你的底氣,和朕這樣說話?”
話剛出口,康熙便覺喉嚨一陣發癢,緊接著便是一陣抑制不住的咳嗽。他弓著身子,雙手緊緊捂住胸口,面色瞬間漲得紫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咳得撕心裂肺,淚水都嗆了出來,整個人狼狽不堪。
瑪祿見狀,也顧不上什麼假哭了,三兩步上前給康熙順氣。待康熙咳嗽的勢頭稍緩,瑪祿又迅速從一旁宮女手中接過溫水遞給康熙潤喉。
康熙瞥了瑪祿一眼,雖仍餘怒未消,卻還是就著她的手,抿了幾口水。等咳嗽平息,瑪祿又幽幽嘆了一口氣:“皇上不過是吃孩子們更心疼臣妾的醋,臣妾也沒用,雖然身為貴妃,卻被密妃處處刁難,臣妾為了後宮安寧,為了不給皇上添亂,樁樁件件都默默忍了。”
康熙聽她這樣胡攪蠻纏,眼睛都瞪大了。
“孩子們心性純良,看不得臣妾受委屈,一時衝動,才犯下這等過錯。皇上您惱他們行事莽撞,可臣妾瞧著,裡頭也有幾分您對臣妾的嗔怪,嗔怪臣妾沒能妥善處置,引得孩子們插手,鬧得如今這般局面。要不您罰臣妾去跪奉先殿?也讓臣妾做這後宮妃嬪裡單獨跪列祖列宗的御前第一得意人。”
康熙臉上神色風雲變幻,末了竟被氣笑了,他手指輕點著扶手,搖頭嘆道:“確實該怪你,密妃那點子小伎倆,明眼人一看便知,你向來聰慧,直接整治她不就行了?還要孩子來出面,這下可好,捅出這麼大簍子。還有,你!帶著兩個孩子,倔驢一樣,對朕的旨意陽奉陰違。本想著稍稍懲戒,讓他們收收性子,你倒好,巴巴地跑來求情,還編排起朕的心思來了。”
這麼一說,就是不生氣了。
瑪祿聽聞,款款跪下,情真意切地勸康熙:“皇上恕罪,臣妾知錯了。可太子與四阿哥,他們真真是無心之失啊。想來,傷在兒身,痛在父母心裡不是?”
康熙雖仍有幾分佯裝的嚴厲,可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他輕咳一聲,緩聲道:“罷了罷了,瞧你這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朕還能真跟你計較不成?梁九功,你是瞎子?地上這麼涼,還不趕緊扶貴妃起來!”
瑪祿心頭一喜,卻不敢貿然起身,偷偷瞧了瞧康熙的臉色,婉拒了梁九功的攙扶,自己穩穩起身,儀態萬千地施了一禮,謝恩道:“多謝皇上體恤,臣妾感激不盡。”
言罷,她扭頭看向梁九功,順著康熙的話茬說道:“梁公公,還沒聽見皇上的旨意麼?此刻耽擱不得,速速前往奉先殿,地上這麼涼,讓兩位殿下別跪了,免得落下病根,傷了身子。”
貴妃娘娘,竟這樣大膽?公然越過皇上,直接對梁九功發號施令。
梁九功看向康熙,康熙卻面無表情,讓人瞧不出半分喜怒。
得叻,還是貴妃娘娘說的對。梁九功連忙跪地應了一聲 “嗻”,而後麻溜地起身,腳底生風般朝著奉先殿奔去。
梁九功走了,瑪祿也放心了,又給康熙捏起肩膀來。
康熙半闔著眼睛,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半晌,他突然問瑪祿:“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瑪祿手下的動作微微一滯,旋即恢復如常,笑著說道:“臣妾記得,皇上十年前也問過臣妾這樣的問題。”
康熙輕哼一聲,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微微嘆氣:“你呀,十年前還說一說哄朕開心的話,現在倒是越發硬氣了。朕自己的身子,自己心裡有數。近些日子,朕時常覺著精力大不如前,處理政務時,記性也差了些。朝堂之上,大臣們的諫言,朕有時聽了一遍,轉頭就忘。”
瑪祿趕忙繞到康熙身前,屈膝蹲在康熙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