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仍在呼嘯,安西的冬日自來如此,背風的山坳處,薛凜倚著山壁,正閉目養神。林大虎剛聽了斥候的回話,踱步過來,卻是在邊上躊躇著,半晌無語。
“有什麼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哪兒像你老林,也不怕被憋死了。”薛凜眼也未睜,便是沉聲道。
林大虎便再憋不住了,上前一步在他身邊蹲下,促聲道,“吐蕃兵當真會動嗎?那吐蕃贊普早前不還想與都督結盟?”
薛凜緩緩睜開眼,眼中銳光恍若刀鋒般凝聚,“都是各有心思,利益所驅罷了。吐蕃得罪不起北狄,今日斛律封約我會面前,必然已是知會過昆仲,吐蕃軍不出所料已是嚴陣以待,此刻說不得已然動了。”
話音剛落,一陣隱隱的號角聲順風傳來,隔得有些遠,縹緲恍若幻夢。
他們卻聽得清楚,是北關的方向,林大虎神色巨震,那是吐蕃軍進攻的號角,“這昆仲也是一國之君,前些時日還敢動小心思,今日倒又成了斛律封身邊一條聽話的狗了?”
“既是狗,自會最懂得看人臉色,知道什麼人敢惹,什麼人不敢惹。可你也說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即便是審時度勢,不得不夾起尾巴當狗,又豈會沒有半點兒怨言不甘?”薛凜一邊說著,已是一邊坐起身來,將護臂緊了緊,凝神聽了會兒動靜,雙目灼灼道,“斛律封受了傷,必然會讓人送離前線,敢不敢隨我繞道北狄大部後頭再大挫他們一回,逼其撤退?”
“敢!有什麼不敢的?”林大虎想也沒想便是朗聲應道。
薛凜勾唇笑道,“不怕遇上他們大部回援?”
“遇上就遇上唄,大不了殺出去便是。”林大虎豪氣干雲地一拍胸脯,“我老林跟著都督屍山血海裡蹚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怕過?”
薛凜聽著一笑,將握著的拳頭往前一伸,林大虎亦是握拳來,與他一擊,兩人哈哈笑著,便是各自翻身上馬。
薛凜馬韁一振,當先馳出。
林大虎用力揮手,其他原地休整的兵卒也跟著悉數上馬,一個手勢下,隊伍縱成一列,踏著塵煙與風雪,疾馳而去。
北關城內,四方城門外軍營都已調動,此刻奔馬不息,兵卒正由大小將領帶著趕往各處城門和關口。
城中鋪肆和百姓居處都已關門閉戶,又聽得一陣號角聲,清晰嘹亮,順風傳得老遠,看來,吐蕃大軍已然挺進,離得不遠了。
李摯面上卻沒有半分懼色,只是沉聲道,“傳令三軍,依都督命,拱衛北關。”
“是!”守在一旁玄衣軟甲的少年應了一聲,便要轉身離去。
“阿泰!”李摯卻是喊住他,一手輕卻又重地落在他肩頭,“萬事小心!”
“先生放心,哥不在,我自是要替他好好守住這北關城!”薛泰好似旦夕之間長大了許多,眉眼間也添上了與薛凜一脈相承的沉穩。話落,他便是轉身,大步而去。
李摯仰頭看了看天,風雪更大了,北關城的嚴冬卻已提前來臨。
雪大了一陣之後,反而隨著風聲漸小,少了方才的肆虐之態,多了幾許溫柔。
離方才兩方會面那處高地二十多里外的一處山腳,一隊北狄兵正在奔忙著,要護送受了傷的斛律封離開。
車馬差不多備好了,有兵卒將斛律封從簡易的圍帳中攙扶出來,他身上帶著血漬的裘服尚不及換下,臉色灰敗,步履踉蹌,被小心扶著要上了鋪了厚軟氈毯的馬背。
忽而,一聲哨響,一隊黑衣輕騎恍若鬼魅一般從側面冒出,登時馬蹄聲隆隆,朝這處急奔而來。
周邊的北狄兵卒猝不及防,大驚失色,連忙大聲驚呼著催促左右護衛斛律封疾行。
輕騎如風而至,直直撲咬他們的尾部,趁著先手,突進便是揮刃,殺得隊伍更亂,頃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