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老者第一次聽到銀髮婆婆說出這般的氣話來,不由一呆,看著銀髮婆婆,欲言又止。他雖然不完全贊同銀髮婆婆的宿命論,但銀髮婆婆至少有一點說中了自己的心坎,單憑自己手中之劍真的能剷除不平、拯救蒼生嗎?他轉視手中緊握的青銅劍,這一把劍跟隨自己經年累月,不知飽飲了幾多貪官汙吏的髒血,可是殺來殺去,這個世道的貪官汙吏不僅沒有剪除,反而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般愈演愈烈,這返本歸清的道路到底該如何走呢?
銀髮婆婆見白髮老者沉默不語,心氣順了些,幽幽嘆道:“這世道惟一不變的只有……”說到這裡,她眼圈兒又紅了,底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過得一會,銀髮婆婆輕輕哼起一支曲子:“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白髮老者聞聽銀髮婆婆唱起《詩經》裡的《桃夭》篇,正是昔日自己親口教她吟唱的調子,內心劇震,說道:“卿素,你還記得這曲子……桃之夭夭,哎,桃之夭夭……”
“我怎能忘了呢?”銀髮婆婆聽到白髮老者叫自己的閨名,眼眸朦朧,彷彿穿透歲月,心神回到與白髮老者泛舟洞庭、踏春桃源的年少時光,悠然道:“沙煙,要是能回到從前該多好啊!花正紅,水正清,攜手江南,煙雨濛濛,多麼清新的世界啊!”
白髮老者見銀髮婆婆不叫自己“糟老頭”,卻呼自己的本名,至少有二十年沒聽到她這般稱呼自己的名字了,心中一蕩,恰似老樹發新芽,春回大地,不禁也有幾分痴了,說道:“歲月催人老,青絲換白髮。多少青春年少,只剩煙雨樓臺。空有一腔熱血,到底壯志難酬!卿素,你我眨眼都老了,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糟老頭,甚麼不提也罷?我偏要提!”銀髮婆婆不依不饒說道,“你是不是良心不安了?你捫心自問一下,這輩子,你可負我良多?”
白髮老者清癯的臉上閃過一絲迷惘,說道:“卿素,你該是最瞭解我為人的知己。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我自從跟了荊國公,士為知己者死,一心只為天下蒼生謀……”
“又來了,又來了!糟老頭,這話你都講了多少遍,我耳朵都聽得長繭了,你煩不煩呀?”銀髮婆婆生硬打斷白髮老者的話,怨恨道,“為甚麼你們男人眼裡只有大家,而不顧小家呢?”
“卿素,男兒志在四方!如果沒有大家的太平,哪來小家的安康?”白髮老者辯駁道,“你怎麼就一直不能體諒我的良苦用心呢?”
“哼!都辯了大半輩子了,我也懶得跟你再羅唣!”銀髮婆婆語氣陡升,說道,“還是讓虯龍杖說道理吧!”
“瘋婆子,你……”白髮老者為之氣結。
“我就是這樣!糟老頭,你看不順眼嗎?那再打過!”銀髮婆婆身子一正,順手提起虯龍杖,擺開架勢,就等白髮老者上前交手。只是她剛經歷過一場惡鬥,精氣損耗頗巨,擺出的架勢終究沒有平素一小半神威凜凜的模樣,但其間洋溢的怨恨之情卻不減反增。
白髮老者看到銀髮婆婆瞬間變臉,恢復到鬥氣鬥狠的兇模兇樣,不禁頹然氣喪,一把將青銅劍插回背腰,眼神茫然四顧,映入眼簾的漫山遍野的雪景愈發渺渺茫茫。突然,白髮老者發現在遠處的雪地裡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