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我同返華州?”
李禮成一大早便帶著一隊車馬隨從來到龍首原莊上,並向李泰道明來意,李泰在聽完後頓時一臉詫異,咱們認識時間不長吧,你咋還賴上我了?
“是,我要跟伯山你同去華州,希望伯山你能收留!”
李禮成原本還有些羞赧,但很快就轉為一臉的真誠,並不無傷感的說道:“少時追從幾戶親長入關,雖然也不失關照,但也難免寄人籬下的悽楚失意。往年就算想自立門戶,也恐獨木難支,年齡又小、資產又薄,若諸事全憑施捨,更加的見笑於人、折損門風。幸好現在遇到了伯山,總算有了相互依靠的人選……”
李泰聽李禮成說的可憐,不免也陪著心酸一把,但瞧瞧其隨從男女士伍近百、拉著家當的牛馬車駕便有十幾具,實在跟他自言寄人籬下的寒酸失意差別頗大。
這樣一份人事家當,或不可謂之巨室豪富,但也遠遠超過了李泰之前初到長安時。哪怕是加上高仲密,他們共同的家當也遠遜於李禮成這個寄人籬下的小可憐蟲,甚至李泰還要被迫借貸過活。
李禮成順著李泰的視線打量過去,這一次神態真的變得傷感有加,眼眶微紅的說道:“姑母在時,憐我一人孤苦無依、恐是難活,於是便督促鄭氏表兄等為我置辦一份資業。
但幾年前姑母辭世,表兄等也各有職事繁忙,我總不好久在戶中叨擾惹厭,好在不久前受到親舊故義的舉薦,得以解褐入仕,有了一點自立的資本……”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李禮成也跟李泰一樣,家人們都留在東州,唯獨自己流落到了關西。李禮成來的時候,又比李泰小得多,無論親舊故人照顧的再怎麼體貼,想也不如真正的家人融洽,心裡自是難免孤獨。
李泰跟李禮成之間倒也談不上多親近的血緣關係,但按照時下的宗族觀念而言,他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儘管是踏在五服的門檻上,但他們仍然共享一個郡望家世所帶來的蔭澤,並且有義務維繫這一家聲。
因有這樣的一層聯絡,哪怕感情上李泰跟盧柔等表哥們更親近,但在社會關係中,還是同李禮成有著更加相同的利害取捨。
儘管如此,李禮成就這麼拖著家當來投靠自己,還是讓李泰感覺有些突然。隔段時間湊在一起吃喝聊天還倒罷了,可若是一起居住生活,總要考慮到各自的生活習慣與性格磨合問題。
“孝諧你要入戶同居,我當然歡迎至極。但華州鄉里終究不比長安繁華都邑,加之家事繁雜,是絕不能比你於此間的榮養清雅。”
李泰想了想後便直接說道:“其實你今在朝已有任職,雖然不謂劇要顯重,但也畢竟清貴可觀,足以保證悠閒從容。偶或有感思念,便來鄉里相見,我也一定盛情款待……”
李禮成聽到這一番話,臉色頓時一垮,哭喪著臉望著李泰,想怨又不敢怨的樣子說道:“伯山你所說的這些,我當然也有考慮。若在之前,或許確實如你所言。但從那日之後……
我不是埋怨伯山你為我結怨人間,但我之所以得此選授,也的確多仰馮翊大王進言於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對我也頗禮遇,還曾說待我秩滿便將我募入東宮,伯山你覺得我現在還有機會嗎?”
李泰聽到這裡,連忙轉過臉去咳嗽兩聲,將自己的尷尬掩飾過去,同時心裡覺得李禮成你這小子也不行啊,那東宮是啥好地方、你還硬要往裡邊湊?看來也是年輕時遭到了捶打,後來才那麼識趣。
不過這事倒也不怪李禮成,他最初的人際關係並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日常能夠接觸到的多數都是這一類人,只有閱歷和資本提升上來了,才能拓展更多的人脈。
正如李泰自己,若非入關尹始便接連受到若干惠、賀拔勝等武川大老的關照,恐怕也不會在霸府裡混得這麼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