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各府縣士紳實力本就不等,再加上濟爾哈朗和陳文的那兩次針對反清和擁清士紳的打擊,長達三年的時間下來,在各級衙門的努力之下,絕大多數的府縣已經先後完成了清丈工作,剩下的無非就是這蘇松常鎮了。
顧家的祖上是東林黨的創始人,在士林中威望頗著。此前常州府的抵制,由於錢謙益保持與陳文的合作態度,顧家始終在暗中進行串聯。但是此時此刻,雲門社的聚會,震驚與酒精的雙重作用之下,顧貞觀也將顧家推到了對抗的明面。
「犬子魯莽,但是咱們顧家乃是士林魁首,此番齊王府擺明瞭是要徹底壓服江南士紳,咱們再不做些什麼,江南士紳就會徹底懾服於武人的淫威之下,涇陽公和涇凡公的努力也就徹底付之東流了啊。」
飽食思淫慾,士人在有明一朝,經濟條件愈加優渥,閒下來的時間除了沉迷於尋花問柳、珍饈美味,涉足到朝堂政事、地方庶務上也是少不了的。從品評,到影響,再到干涉,到了明末時江南計程車人已經可以抱團驅逐不合心思的地方官了,東林黨就是其中的代表。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依老夫算來,其實,從齊王當年在金華下達徵用民間荒地分授軍士的時候,這場戰爭就已經開始了。齊王在浙東廢除衛所、派遣工作隊下鄉清丈,在江西和湖廣徵用王府封地,向來是快刀斬亂麻。到了江南,想來也是知道江南士紳的力量,所以才不急於一時,用軟刀子磨了三年,現在就剩下咱們蘇松常鎮這四府了,想來也是齊王計劃中的收官之戰了。」
顧家幾代人下來,雖再未出過顧憲成那樣的人物,但是族中的長輩、各房的長房們卻也都不是傻子,道理總還是明白的。
「叔公所言甚是,那又當如何應對?」
「這事情,如果想要從根本上解決,曹雲霖和黃梨洲的辦法都是對的。奈何二人空有想法,卻沒有本事把事情做成,否則怎會有今日之事?」
曹從龍和黃宗羲都是想要透過涉足兵權來達成士人階級對武人的掌控和影響,前者是透過收買陳文的部將和策動文官集團配合來進行架空,而後者則是另起爐灶,用軍隊的兵權來換取或是影響陳文的施政。
二人殊途同歸,為的都是儒家士人階級的利益,奈何叛亂遭到迅速而有效的鎮壓,復起之師又成了清軍的靶子,反倒是早就了陳文那個浙東士人的救世主的名聲。由此,這個問題才會遷延至今,乃至是對儒家士人階級的利益損害愈加的大了起來。
「曹雲霖和黃梨洲無能,吾輩雖拿不到兵權,但民間的力量也不弱,齊王府不是一向標榜是救國救民嗎,那就鼓動那些賤民來抵制清丈田畝的進行。罷市、哭廟,他陳文想要動咱們累世積攢下來的家業,那就讓他知道知道,當年魏閹權勢熏天都不曾做到,就憑他一個躥起不過數年的武夫,也配?!」
振臂一呼,顧家上下人等也是無不景從。不過比起這些容易衝動的年輕人,那位老叔公作為長輩,對此的經驗顯然是更勝一籌。
「罷市、哭廟,這就是明刀明槍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亮出底牌,咱們還不知道那位齊王殿下有什麼詭計等著呢。」
「那就聽叔公的,先組織人手抵制,按照老辦法來,見招拆招。」
定下策略,顧家的各房也是全力運轉起來,聯絡其他士紳,召集家奴、佃戶,自然也免不了去聯絡下熟識的官吏,總要做到知己知彼才好行事。
然而,沒等他們組織完畢,縣城裡卻傳來了一個驚人的訊息,平日裡與他們相熟,乃至是有銀錢往來的那幾個主要的官吏,自知縣以下全部被那個新任的布政使拿下,如今已經換上了齊王府的工作隊,一個個的現在正在摩拳擦掌的等著下到鄉間來對他們下手呢。
「這個榮佈政是幹什麼?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