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知道的,因為我聽他們說過,那是幾個星期以前的一個晚上,我聽到他們講過這件事情,當時他們還以為我睡著了呢。這次我也要讓他們驚訝一下。這兩個卑鄙的傢伙。噢,現在他倆一定自以為很安全,要是我現在能夠出門去偵察就好了。現在我也許該按鈴吧?這樣女僕就會來開門,問我要什麼東西。或者我吆喝罵人,摔碎餐具,那他們也會來開門的。這當兒我就可以溜走,去竊聽他倆說話。不行,我不這樣做。不能讓別人看見他們是如何卑鄙地對待我。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這麼幹。我明天在報復他們。”
樓下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埃德加一怔,這可能是他的母親。她滿可以笑他,譏諷他,這個小子,他被鎖在房間裡了,毫無辦法了,他讓人討厭的時候,可以把他像一堆溼衣裳似的扔在房間角落裡。他小心翼翼地把頭探出窗外。不是,不是她,是一個他不認識的姑娘在和一個小夥子放肆地逗趣。
就在這時,他看到窗戶離地面並不很高。他發現窗戶離地面原來並不很高。他剛發現,就產生了一個念頭:跳出去,在他們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時候去偷聽他們。這個決定使他興奮得全身發熱,彷彿他已經把這個童年時代的、閃閃發光的、顯得十分巨大的秘密掌握在手裡了似的。“跳出去,跳出去!”他顫抖著。毫無危險,沒有人走過,而他已經跳了下去。只有踩上鵝卵石的聲音,很輕,沒人聽見。
這兩天,躡手躡腳和窺伺已經成了他生活中的一大樂趣。當他躡手躡腳順著旅館潛行,小心翼翼地躲開燈光投出來的強烈反光時,他感到樂趣中又摻雜著一點微微的因害怕而引起的戰慄。他先是謹慎地把面頰緊貼在餐廳的玻璃上向裡望去。他倆常坐的位置上是空的。隨後他逐個窺視各扇窗戶。他不敢進旅館去,因為怕在過道中間湊巧碰上他們。到處都找不到他倆。他感到絕望了。正在這時,他瞥見從門裡投出來兩個人影,他往後一縮,蹲在黑暗裡——他的母親同她那個形影不離的伴侶出來了。來得正是時候。他們在談些什麼?他無法瞭解。他們說得很輕,風在樹林裡變得不安起來。忽然飄來一陣十分清晰的笑聲,這是他母親的聲音。他從來沒有聽她這樣笑過,聲音特別尖,像被人搔癢了刺激起來的神經質的笑聲,使他覺得陌生,聽了害怕。她在笑。那就是說沒有什麼危險的事,不是什麼要對他隱瞞的大事,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埃德加感到有些失望。
但是,他們為什麼要離開旅館呢?兩個人在黑夜裡要到哪兒去呢?風在高空中揮動著它巨大的翅膀,夜空剛才還很潔淨,充溢著月光的清輝,現在變得昏暗了,無形的手撒開了黑色的幕布,有時把月亮包裹起來,使夜變得漆黑一團,幾乎連路都難以辨認。繼而明月又掙脫出來,重放光明。銀色的月光冷冷地瀉在周圍的山川樹木上。光和影之間進行著神秘莫測的遊戲,一如女人忽而袒露忽而遮羞似的具有刺激性。恰巧在此刻,大地又脫去衣裳,露出光潔的軀體。埃德加從側面看到路上有兩個移動著的黑色身影,或者不如說是一個身影,因為他們互相貼得那麼緊,彷彿一種內心的恐懼把他們擠壓在一起似的。但是他們,這兩個人,現在上哪兒去呢?松樹在呻吟,林中像是充滿了忙碌和喧囂,宛如在圍捕野獸似的。“我跟著他們,”埃德加想,“風颳得這麼緊,林中這樣響,他倆不會聽到我的腳步聲。” 他們在下面寬闊、明亮的大路上徐徐走去,他在上面,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後面,從暗處跳到暗處。他無情地緊緊跟蹤他們。他感謝風兒,它使別人聽不到他的腳步聲;他咒罵風兒,它老是把他們說的話刮到遠處。他要是能聽到他們的一段談話,肯定就能把秘密掌握在手裡了。
月光下的行蹤(2)
那兩個在下面走著,毫無所知。他倆陶醉在這廣闊、昏亂的夜色之中,在不斷增長的激動中忘卻了自己。他們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