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把正熟睡的他們都吵醒了?想到這兒,媽媽牛就沒叫,只是跟在紅眼兒身後,匆匆出了門。
現在,媽媽牛真後悔。
其實,剛出家門一會兒,媽媽牛就後悔了。紅眼兒並沒領她走進自己家的破門樓,而是用棍子狠狠打著她,朝村邊那條大河的方向小跑。
到了河邊,紅眼兒也沒止步,他死命拉緊媽媽牛的鼻環,把她朝冰面上拖。媽媽牛不想在冰面上走,她拼命後撤,拉拉扯扯中,鼻環把鼻子扯得像火烙一樣疼。最終,媽媽牛還是走到了冰面上,有好幾次,她都差點兒滑倒。
橫過了大河,紅眼兒又牽著媽媽牛,走了好長一段路。在一處燈火昏暗的市場角落裡,他們終於在一輛汽車旁停下了。車廂裡站滿了牛,只是,所有這些牛都沉默著,連輕輕的反芻聲也沒有。這種氣氛,讓媽媽牛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很快,媽媽牛的韁繩,被紅眼兒遞給了一位滿臉橫肉、兩顆外露的大門牙隱隱閃著金光的壯漢。壯漢名叫白眼兒,是一家屠宰廠的老闆,紅眼兒喊他“表哥”。白眼兒右手接過韁繩,左手遞給了紅眼兒一疊油乎乎的錢。
媽媽牛看見,紅眼兒接過錢時,眼睛更紅了,彷彿兩盞通了電的紅燈籠;而且,紅光裡還透著綠光,那雙眼睛,像極了一頭餓狼的眼。
蘸著早就流得長長的口水,紅眼兒飛快地點完了錢,又幽靈一樣轉眼間離開了市場,連招呼都沒再給白眼兒打一個。
紅眼兒幽靈般的身影剛消失,白眼兒就從油膩的工裝褲裡,掏出一把大號老虎鉗、一枚粗粗的“丫”字形長鐵釘,繃緊滿臉橫肉,朝媽媽牛大步走來。看到他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媽媽牛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這是要幹什麼?”
白眼兒走到媽媽牛身旁,用拿著老虎鉗的左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似乎是想安慰她,別怕別怕。媽媽牛輕輕“哞”了一聲,抬起了頭。
就在這時,白眼兒以閃電般的速度,將那枚“丫”字形長鐵釘,狠狠刺穿了她的上下頜;還沒等媽媽牛反應過來,老虎鉗就擰彎了長鐵釘的兩個角。
鮮血,順著媽媽牛的嘴角,流了下來。
媽媽牛疼得渾身顫抖,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她想大聲喊叫,卻根本張不開嘴。“丫”字形長鐵釘,已把她的上下頜擰在了一起。
“好了!”白眼兒倒是大叫了一聲,“趕上車去!”
幾個同樣凶神惡煞的人,手裡拿著粗木棍,粗暴地抽打著媽媽牛,把她往車廂裡趕。踩著一塊斜放的鐵板,媽媽牛被趕進了車廂,和那群沉默的牛擠在了一起。這時,媽媽牛才發現,所有的牛都被鐵釘穿透上下頜,擰住了嘴。怪不得,她剛才連大家反芻的聲音都聽不到。這種可怕的事,媽媽牛從來沒經歷過。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一章 生死一線(2)
車廂冰冷的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兒。
媽媽牛站在車廂靠邊的地方,憤怒的眼睛瞪著白眼兒,還有那群拿著木棍的人。如果有防備,憑著媽媽牛的力氣,早就把他們頂翻踩扁了,可現在,她卻只能憤怒地瞪著他們,憤怒地噴著鼻息,悲憤極了,卻又無可奈何。
汽車,很快開動了。
媽媽牛看見,汽車又漸漸駛近了村邊的那條大河,然後,順著幾乎和大河平行的公路,飛馳起來。從黎明到黃昏,白眼兒他們中間只停了兩次車,一次是中午,在路邊的小飯館吃飯、給汽車加水;一次是下午,走進路邊的小樹林撒尿。
可是,一整車的牛,一整天,就那樣被擰死了嘴巴,站在顛簸的車廂裡。媽媽牛並不知道,她還算幸運的,才剛剛站了一天。車上的很多牛,已經像她這樣,不吃不喝地站了整整三天三夜,悲苦無比的神情,令媽媽牛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