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以為,他記憶中的小姑娘長大了。
有了脾氣。
聽周圍人的意思,小姑娘從初中開始就慫慫的,一直慫到大學畢業,沒談過戀愛——或許突然提到結婚這件事,嚇到她了——至少韓一鳴是這麼猜測的。
所以他對於她去了外地這件事放任不管,本來麼他也不是很著急,原本是想著等她冷靜下來回來了,再好好走個程式,從追求她、好好談戀愛開始做起……
結果沒想到就等來了她說自己有男朋友的訊息。
從她第一次在朋友圈發個陌生的男人開始,其實他就注意到了這可能是個訊號,然後一而再、再而三的。
男人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原先的那強裝出來的溫和終於肉眼可見消散,他眉眼變得生疏冷淡,卻還是笑著的,勾著唇角說:「要和哥哥撇清關係到車都不能上?」
衛枝沒吱聲,她知道韓一鳴這也壓根就不是疑問句,不需要她給予回答。
就在這時,原本上車的男人已經折返,伸手拽了拽她頭上鴨舌帽的帽簷,在她踉蹌著倒向他時扶了一把,然後把她手上的行李箱重新接了過來。
他笑著問她:「磨嘰什麼,有什麼小作文嗎,要和你哥哥說這麼久?」
男人嗓音溫柔且幾句耐心,是衛枝從未聽過的。
她轉頭痴呆地望著他,甚至有點想問他是不是被鬼上身或者是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啞口無言中,衛枝又透過餘光看見韓一鳴面色微凝,隨後雙眸猛地沉下去歸於一片黑寂,散發出的低壓也撲面而來,他盯著單崇扶著行李箱的指尖。
「你好,」最後還是年長成熟一些的韓醫生主動伸出手,「韓一鳴。」
單崇挑了挑眉,意外的並沒有不搭理他,只是聞聲轉了個身,不急不慢伸手與男人的手碰了碰:「單崇。有聽見我家小孩提起過你。」
小孩什麼的。
單崇也就愛心爆棚的時候會這麼喊衛枝。
更多情況下是直呼大名(並通常伴隨著隨之而來的奚落、教育、嘲諷與警告)。
兩人的手一碰即脫離,大家看上去都迫切地需要安排一波免洗洗手液。
短暫的人類基礎社交禮儀後,單崇沒有催促衛枝快點回車上,只是大手撈過她都後腦勺,輕而易舉地抓在手中,往自己這邊帶了帶,問:「說完了沒?」
衛枝點點頭。
單崇轉過頭,沖韓一鳴笑了笑:「我送她回家就行,不然總是有點不放心……辛苦你白跑一趟啊。」
韓一鳴:「……」
衛枝:「……」
有人能把「辛苦你哦」和「白跑一趟」作為一個乍聽上去好像有點禮貌的方式組合在一起,屬實是有點開眼界……
雖然仔細一想,就能品出這造句方式有多陰間。
衛枝不是很確定這兩人虛偽的教養能持續多久,所以三分鐘後,她跟著單崇身後,盯著自己的腳尖迅速移向那輛賓士保姆車。
本著不能讓人空車來空車回去的緣故,她無情地把姜南風作為頂事兒的塞給韓一鳴,對此老煙自然怨氣衝天——
但是沒用,至少此時現場沒有一個人怕他,他不幸地處於食物鏈底端。
等雙手放在膝蓋上,小學生姿勢在車上坐好,衛枝還處於某種夢遊的難以置信,盯著隨後彎著腰跟上來,順手「啪」地關上門的男人。
男人坐穩,那稍顯冷淡的眉眼一挑,望過來:「看什麼?」
一掃之前的溫潤如玉。
口氣一如既往的薄涼。
「你這輩子沒用過這麼溫柔的語氣和我說話,」衛枝說,「在韓一鳴面前你又讓我看到了非同凡響的一面,說明你明明可以的,你只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