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坐了下來。
這裡原來坐著個貴客,細長細長的一張弔客白臉,留著一綹山羊鬍子,看來年歲約在六旬上下,身邊站了個青衣童子,捧拿著此老的一杆黃玉瑪瑙菸袋。
此刻,這個人正自把一雙褪了靴兒的雙腳,翹在一個姑娘的腿上,且容那個打扮花哨的俏麗粉頭,用著粉團兒也似白嫩的一雙玉手,輕輕在他腿上拿捏。
另一個酥胸半露的白皙粉頭,原是緊貼在他身後,為他拿捏著兩肩上的騷筋,卻是眼前無端地殺來了這夥子人,大大地敗了他的興致,瘦削的弔客臉上,老大的不樂意,卻還忍著不曾發作。
卻是青年這一坐,大大地觸了他的忌諱。三角眼為之一瞪,便待發作,誰知來客青年公子身邊的那個黑瘦漢子,恁地魯莽,一伸手便把他推開一旁。
“閃開!”
卻是手勁兒大了一點,山羊鬍子的白瘦老頭兒一身骨頭架子,如何當得他這般手勁兒?身子一歪,“啊喲!”一聲,一個咕嚕,幾乎滾了下去。
“大膽!”
老頭兒一跳而起,臉都青了。
“哪裡來的三個混帳東西?還不給我叉了出去?!”
一開口,顯然官腔十足。
老頭兒一身藍綢子合領長衣,長可及地,袖長過手,垂約近尺,腰上束著根垂玉杏帶。戴了六合一便帽,花白的發上,猶自落著半面網巾,一身穿戴,雖是從俗,明白人一眼即可看出,實是出身官場的人物。
原來明制,官員平日衣服,雖是寬窄不拘,各取自便,卻是袖子寬長與大襟長短,有嚴格限制,一般來說,袖子越寬、越長者,代表官位越大(自然有其一定極限),襟長亦然。
觀之眼前這個白瘦老兒一身穿著,雖然談不上一二品大員的身份,卻也應有四品之尊。
一聲咆哮,語驚四座。登時全場寂然無聲。姑娘們俱都花容失色,躲閃一旁,噤若寒蟬。
瘦老頭穿著一雙高腳素帛長襪,手指向座上錦衣青年,氣得聲音打抖道:“哪來的野小子,竟敢占上我的座位?……”
臉色一凜,轉向瘦娘,怒聲叱道:“瘦娘,你過來!這是從何說起?”
瘦娘素知此老脾氣,原是再熟也不過的常來之客了,正因為平日過於稔熟,才對他失了些應有的尊敬。卻是這一霎的忽然發作,出之意外,一時也不禁有些著慌!
“噯唷,羅老大人……你這是怎麼啦嗎……生……這麼大的氣?氣壞了身子犯得著嗎?……”
彩蝶兒似地偎了過去。
“老大人您請坐吧……何必呢!”
一面說,瘦娘施出狐媚,舉手攙扶,卻為羅大人狠狠地把手給甩了下來。
“少給我來這一套!”
羅老頭子臉色透青地怒瞅著她:“不要多說,先叫人把這三個東西給我攆出去!”
話聲未已,面前人影一閃,那個先時舉手把他推倒地上的黑瘦漢子,已來到眼前。
“大你的狗膽!”
話出手到,只一把,已抓住了羅老頭子胸衣,後者“啊喲!”一聲,才自叫出一半,已為來人不容分說,左右開弓“啪!啪!”賞了兩記耳光。
“啊喲喲……”
老頭子怪聲叫著,只覺著兩頰火辣,對方手勁兒忒大,真彷彿把他嘴裡的牙都打掉了。
“反了……反了……雲兒,去,去……去把謝五他們給叫進來……”
他身邊的一個童兒,聆聽之下,剛一撒腿,卻為黑瘦漢子足下一探,絆了一交,噗通!摔倒地上。
黑瘦漢子更不遲疑,一抬腿,“噗!”地踩了個結實。雲兒負痛登時哭叫起來。
“不可一一”
出聲喝止的卻是三人一行的那個中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