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混合一起的味道,你會覺得感覺非常好。有一次,我在臺北的一個很小的茶館喝咖啡,進來幾個年輕人,老闆問“請問幾位”,那年輕人脫口而出“僅兩位而已”。當然他也是開玩笑,不是每天都這樣說話,但是你從偶爾的語言和生活細節裡面,會發覺沒有被中斷的文化的延續。
這一兩年裡,我對民國曆史特別著迷,因為我覺得民國離我們那麼近,我們是最不瞭解的,《馬路天使》這段就是民國,民國是什麼樣,在大上海的時候,你已經看到有飲水機,有樂隊,那時的鄰里關係、世態人情都有生動的呈現。
王樽:在《馬路天使》中,看似活潑的影像下,蘊涵著深重的苦難和社會悲情,市井生活也是苦中作樂,裡面很多細節內涵都很沉重,雖然只是蜻蜓點水。比如魏鶴齡扮演的老王和趙丹扮演的陳少平去請律師想打官司,整個過程不足十分鐘的戲,他們對律師事務所的陳設的好奇,和幾句簡短的對話,就將貧富不同階層的差距,以及他們和律師完全不同的思路,表現得既生動又沉重,揭示了當時社會的普遍真相。我在看你的《世界》時,也常有這樣的會心,比如溫州女子做假冒名牌服裝,世界公園縮微景觀這種仿像的東西,包括趙小桃提的手提袋上的名牌商標都無言地陳述著時代的真相。甚至,我覺得《世界》裡趙小桃發現男友的手機簡訊秘密後的沮喪,以及最後兩人煤氣中毒,都讓我看到了中國早期電影不動聲色又處處皆禪的餘韻。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賈樟柯 王樽:電影改變人生(10)
賈樟柯:尊重世俗生活是我們大陸電影沒有延續下來的香火。我覺得,整個革命文藝是通俗加傳奇的模式。首先是通俗,流行文化,特別是在沒有文化的底層人當中容易傳播,《白毛女》就是這樣。再就是要傳奇,脫離世俗生活的傳奇,山洞裡一躲就是多少年,或者就是生離死別。
今天很多的電影其實是革命文藝的延續,甚至是紅衛兵文化的延續,它改編了,改包裝了,成了商業片,實際上核心裡面仍是。比如說《英雄》,我不是批評張藝謀,我不太認同他對權力的看法,如果有個簡單的現代文化背景,你不可能拍一部電影去為權力辯護,我覺得這個很可怕。這個東西本身,是跟紅衛兵文化是一脈相承的,這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另外一個方面,我覺得觀眾對具有法西斯性特點作品的熱愛也是讓人感覺很吃驚的,我現在很討厭說“這個東西很有力量”。當然,有力量是很好的事情,但是往往我們所說的力量是法西斯性。我一聽力量就害怕,你究竟談的是哪種力量?有人說,“這個電影太有力量了!”那個力量是哪種力量?是法西斯性還是其他?你要說清楚,別用一個力量就概括了。什麼都有力量,不說話沉默也有力量,生活裡面遇到問題解決不了也有力量,解決了的也是力量,打、砸、搶也有力量。
我覺得有非常多的癥結出在文化傳統被中斷,出在對“文革”的負面影響消除和反省得不夠。我覺得很危險,可能曾經呼吸到“文革”氣息的人都老了,包括我自己,“文革”結束的時候我才六歲,現在都三十五歲了。重要的是“文革”的影響還在,而且經過改頭換面,經過包裝以後,仍然是那麼強勢,這是讓人很擔心的。
再反過來看《馬路天使》同樣是一部左翼的作品,它對人的親和、對普通人生活的那種愛,我覺得真是好東西,有階級立場的電影不等於要取消掉人的日常生活。
人的困境是永遠的
王樽:在你拍攝的電影裡面,焦點都是對準小人物、尋常百姓的生活。我注意到,你選擇的十部喜歡的電影,也多是表現某個小人物的困境,比如像《死囚越獄》整個就是一個被囚禁的人試圖衝破牢籠的努力,某個人或某個階層的人被封閉,然後試圖衝出去,個人和環境和外界的衝突。不知道你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