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平日?圓滑的梁總管,嘮叨道,“公主有事吩咐便是,如此客氣作甚。想當年,若非公主憐憫提攜,奴才早已爛在他坦,和著糞車一起送出蒼震門了。” “那算什麼提攜,你少說奉承話。”容淖今日?興致似乎格外好,聞言竟和梁九功你一言我一語的憶起了從前。 “我初學藥理?,太醫說找個‘藥人’親自上手施針用藥,對學習大有助益,你便被從太監堆裡推了出來?。” “我不僅給你吃配方稀奇古怪的藥,還時常拿針扎你。運氣好穴位扎對了平安無事,若是扎錯了或扎深了,要麼疼要麼麻要麼癱。” 容淖彎唇,“你當時分明對我又恨又怕。特別是那次我扎錯了針,讓你歪嘴滴涎大半個月後。你每次見我,臉皮子僵得跟唱皮影戲似的,還硬要扯出假笑。” “虧得公主聰慧,醫術進益,一日?千里,妙手回春,次次都?能保住奴才這條小命。” 梁九功絕口不提當年給容淖當‘藥人’時有多提心吊膽,嘿嘿一笑,“而且,滿宮太監無數,奴才能給公主當藥人,是奴才之幸。否則,奴才今日?怕是還在抬官房,侍弄腌臢之物。” 容淖被梁九功假惺惺的阿臾模樣逗樂,眼底閃過一絲促狹,慢悠悠又道,“你當真如此想法?那為何我曾聽聞有小太監暗報,說你每日?輪值前,要把佛祖、土地?、薩滿神像等跪個遍,甚至連掌管茅房的紫姑也不錯過,挨個兒上三炷平安香,祈求不要在乾清宮碰上我。” “哪個小兔崽子在背後給奴才上眼藥呢,定是嫉妒奴才因?得了公主的機緣,有機會在萬歲爺面前露臉!” 梁九功拂塵一掃,氣得跳腳,再撐不住總管太監的假模假樣,嚴辭辯駁,“什麼紫姑!奴才分明拜的是關二爺!關二爺!公主你千萬別信那些殺千刀的讒言。” 接下來?的路程,便在二人掰扯梁九功究竟是拜的紫姑還是關二爺中度過。 清溪書屋名副其實,背靠從石林苑,前繞半拉淺溪,水流潺潺。 容淖正?好整以暇聽梁九功狡辯信奉紫姑之事,斜裡花樹林中,突然插入一道冷淡嗓音,“是該說你興致好,還是有恃無恐?死?到?臨頭還在討論神佛,盼著他們能佑你?” “五姐。”容淖見到?靜立山石花樹從蔭下的五公主,有些意外,不動聲色看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微不可?察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方才皇帝怒氣衝衝使喚他去傳召六公主時,五公主分明還跪在清溪書屋前。大有事情不解決,她一時半會兒也起不來?的架勢。 “我有話對你說。”五公主眼瞼下拉,不復以往清高矜貴的傲然,瞧著竟隱有幾分失魂落魄的黯然。 她上前一步,揚顎示意容淖下轎。 事有反常即為妖。 梁九功覺得來?者不善,點頭哈腰賠笑打岔道,“五公主,皇上還在等六公主呢。您二位若有姐妹私話,可?否稍後再敘。” “皇阿瑪累了,已經歇下。”五公主回答梁九功,但目光始終落在容淖身上,“皇阿瑪吩咐過,她暫且不必去清溪書屋。” 這話說得…… 觀先?前那形式,皇帝分明是要找六公主興師問?罪的。 為何片刻之間又改了主意——高高拿起,輕輕給放下了。 今上八歲登基,殺伐決斷幾十年,可?不是朝令夕改的人。 梁九功想不通,容淖亦不明就裡,垂眸斂住一閃而過的失望,示意落轎。 五公主特地?等在此處,要與她說的話怕是不簡單。 梁九功忙扶她下來?。 夏日?衣衫輕薄,容淖身上的杭白素綢柔軟順滑,她只略略抬手,闊袖便後溜了兩分。 金尊玉貴養大的女兒家,雪膚如玉,肌理?含香,腕間一對兒琉璃七寶鐲,輕靈晃盪,響音清脆,甚是悅耳。 梁九功下意識多瞟了那七寶鐲一眼,卻意外發現——半掩在七寶鐲下,那隻柔白玉腕上,撒落著一處不起眼的紅點。 這痕跡…… 梁九功狐疑頓生,依他給容淖當過多年‘藥人’的經驗來?看。那不起眼的小紅點,八成是反覆施針數次後留下的!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