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不住麼?”醉蛇反問一句,“你早慧得很,一歲不到話就說利索了,那個人哄你睡覺的時候,教你寫字的事,你都記得,怎麼就不記得我奶奶了?”
他突然拍拍手,巴掌的聲音在空曠的書房和地道里迴盪,安捷的神經突然緊張起來,精力集中在醉蛇的手上,然後目光順著他的牽引,落在了老太太的人頭上。醉蛇說:“你看著她,不記得了麼?你不記得奶奶的豆沙粽子了?”
安捷木然地搖搖頭。
醉蛇不理會,一句逼著一句地問:“你不記得小時候她給你做的小老虎鞋了,不記得她給你縫在衣服上的布貓了?”
安捷遲疑。
醉蛇說:“你不記得最後一次……是在哪裡見到她的嗎?是在這裡嗎?”
安捷喉嚨裡好像堵上了什麼東西,他原本那雙懶洋洋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臉頰格外瘦削了些,乾澀地發出了個音:“她是……”
醉蛇靠在木質的椅子背上,好像很疲憊:“你說出來,那在壓了你三十多年的魔咒就消失了,說出來吧。”
安捷突然覺得自己的膝蓋無法承受住全身的重量,軟軟地跪在地上,輕笑了一聲,低低地說:“你別逼我了,告訴你還不行麼?”
“我小時候愛在這邊玩,確實誤闖進來過一次。本來這牆我是推不開的,可是當時父親下去的時候,因為‘某種’原因,沒能把它關嚴,讓我遛進去了。”安捷坐正了身體,他好像又恢復了那從容不迫漫不經心的樣子,“裡面黑燈瞎火的什麼都看不見,我那時候太小,一下來就不知道哪裡是哪裡了,只能沒頭蒼蠅一樣地亂摸,嚇得連哭叫都忘了。”
“你在裡面困了多久。”
安捷一笑:“不短,當時在裡面,覺得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這種逼仄而幽閉的環境,對於一個走路都搖晃的孩子來說,確實是度日如年。醉蛇沒在打岔,靜靜地聽著安捷說:“我就四處亂鑽亂竄,很久很久……久到我都以為自己要瞎了,這才慢慢冷靜下來,理清了裡面的一些規律,開始有了逃出去的希望的時候,我聽見了一個聲音。”
醉蛇的手徒然攥緊了。
“那是一個女人的慘叫聲,把我吸引到這裡的,”安捷微微抬起頭來,看著桌子上的人頭,那人頭大睜著眼睛,好像正在望著他,“我無法形容那個,一個人被活生生地撥開頭皮,然後鋸開顱骨那種慘叫法,我形容不出來。”
醉蛇垂下眼睛,奶奶人頭的上面,有一道明顯又用線縫合的創口:“你見到她了?”
“我沒進來之前,就被那越來越慘的叫聲嚇暈在走道里了。”安捷自嘲似的笑了笑,“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在這間書房裡,當時燈光很暗,父親站在你奶奶的屍體旁,把她的腦漿餵給一小瓶子的蟲子,然後它們分泌出某種翠綠翠綠的液體……他欣喜若狂,沒留神到我……”
醉蛇目瞪口呆地聽著。
“我當時躺在那裡。”安捷伸手一指,“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對上你奶奶歪在一邊的腦袋,你說……我為什麼會有幽閉恐懼症,又為什麼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
人在受到極大的刺激的時候,身體會自然而然的啟動某種自我保護極致,把這一切壓在潛意識裡面,所以我們遺忘。
“我看著他喝那綠色的液體,看著父親一針一線地把奶奶的頭縫起來,然後……”安捷笑著搖搖頭,手掌搭在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