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寬慰好友,沈金金決心和陳雨分享一樁從未提起的心事,“好啦,好啦,說個我的秘密,關於給家人治病的。”
“什麼?”陳雨心裡排著看病計劃,對秘密不感興趣,面上還敷衍著沈金金。
“北京的醫生說,北京空氣不好,南方的天氣、空氣適合我爸養病,我把我爸弄到雲南,我在昆明買了個房,那段時間,我北京、雲南兩地兒跑。”
“我記得。”陳雨不解,沈金金為啥提這出。
“我爸在雲南呆了一年半,最後去世,我傷心,但不遺憾。做女兒,我問心無愧。你知道,我是怎樣確保主治醫生盡全力治療的嗎?”沈金金淒涼一笑,她反問陳雨,可沒給陳雨回答的機會。
她自問自答下去,“我把主治醫生睡了。”
陳雨神色一凜,一點也不敷衍了。
剩下的時間,沈金金大致描述了當時的情狀——
沈爸爸最後一次在昆明住院,已絕無可能運回北京治療,在icu病房外,她守了整整四十天,每天看的是悲歡離合,每天經歷著生死關頭。
主治醫生姓梁,沈爸爸的命就在他手裡握著。
“沒有醫生會告訴你,確切的訊息,特別是在做選擇題的時候,是繼續治療,還是放棄,是a方案可行,還是b方案更好。”沈金金的一汪秋水凝著,看著陳雨。
陳雨點點頭,“是的,這種不確定,選擇權又在你手裡的感覺最磨人。”
“梁醫生比咱們大十歲,有家,有女兒。對於治療,我是個外行,我不知道怎麼選,才是對我爸的最優選,獨女就是這樣,得到父母的全部,要為父母付出全部,在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孤立無援。我早看出來,梁醫生對我有意思,那天我媽換我班去醫院,我打電話給梁醫生,讓他出來一下,他問去哪兒,我發了個地址給他,他撂下電話就來了。”沈金金語氣平淡,像說別人的事,“這事兒,不光彩,可我不後悔。”
“沒什麼好後悔的,此一時,彼一時,你也是沒辦法了。”陳雨拍拍老朋友的手背,表示理解。
“後來,怎麼治,如何決定,搶救到什麼程度,要不要拔管子,都是梁醫生幫我做的選擇。我相信他盡力了,我爸搶救的時候,需要轉院,他開著車,帶著我們闖的紅燈。他盡力,就是我盡力了。”沈金金眼眶紅了,她的眼睛看向光華路,紅燈停,行人在馬路兩端,如隔著河的兩岸。
“他現在呢?”陳雨的焦躁不安被沈金金的秘密排解。
“我爸去世,我就把雲南的房子賣了,雲南的一切都不想再見,雲南代表著我的痛苦、困窘。我應該是梁醫生能力範圍內能見到的最好的女人,也許他想保持聯絡吧,有時會給我電話,我心情好會接一下,心情不好,就當沒看見。我爸週年忌日當天,我遇到了現在的男朋友,我覺得是天意,我爸把男朋友送來的。”沈金金喝了一口柿柿如意杯中的茶,涼了,她喝一半倒一半。
陳雨忙招呼服務員續水,她舔舔嘴唇,“金金,抱歉讓你想起這些糟心的往事。”
沈金金拿手指指肚將沁出眼眶的小珍珠輕輕蘸去,避開勾勒精緻的眼線。“沒事,我從來沒跟別人提起,我媽都不清楚,提起梁醫生只說,怎麼會遇到這麼好的人。今天告訴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
陳雨打斷她,“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沈金金翻了個白眼。
陳雨略帶滄桑地微微一笑,“世界上所有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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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世界?什麼夜晚?”沈金金摸不著頭腦。
“遲子建的一本小說名字,”陳雨解說,“遲子建是我最:()回家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