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光像被揉碎了,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速度,漸漸摻進一匹墨緞中。
陳雨提議過銀錠橋,穿菸袋斜街,去鼓樓邊一家老字號館子解決晚餐,陳抗美以滑冰太累為由,拒絕和陳雨晚餐,吵吵嚷嚷要回酒店,衛秀梅跟陳雨走在他身後,落有五六米遠,郎甜甜原本挽著媽媽的手,陳雨瞅著前方穿黑棉服,背影都含著不滿的老父,從後腰推了郎甜甜一把,“去,牽著姥爺!做好姥爺的柺杖!”
“姥爺根本不需要拐杖!”郎甜甜一梗脖子。“你不是要吃糖葫蘆嗎?讓姥爺給你買去!”陳雨提醒。“對對對!”郎甜甜如夢初醒,跑向陳抗美。
路過一家大清郵局字樣的古建築,青石階上有沒化的雪,衛秀梅穿的鞋黃色膠底,踩在上面,倒比冰場還感覺滑,陳雨說:“衛阿姨,你小心!”她攙衛秀梅一把,衛秀梅就勢握住她的手,接下來的路,一直沒撒開。
倆人在路邊嘈雜音樂聲、人聲中,聊起這一趟旅遊。衛秀梅感慨,沒想到,到老,還能遇到你們這麼好的人家,還能做這家的一份子。她提到,陳抗美過年要帶她回去上墳,不僅給列祖列宗上,還要給“大姐”上,“大姐?”陳雨疑惑。“對!”衛秀梅略帶羞意,“抱歉,我用舊社會叫法啊!你媽媽先進門,當然是我大姐。”“沒事,您愛怎麼叫就怎麼叫,我媽確實比您大幾歲。” 陳雨單刀直入,“我爸要給他侄子十萬塊錢,你怎麼看?”
“那是他的錢,他自己做主。”衛秀梅快速應答,“但你們的錢是你們的,你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我也這麼認為,親戚們之間,有情誼呢,可以幫,生死問題,必須幫。不涉及生死,只是錦上添花,平時沒有什麼往來,過年見到,給孩子包個紅包,禮數到了,就行了。沒必要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我爸肯定是不高興,還得麻煩衛阿姨之後做他的思想工作。”陳雨一次性說到位。
“對,我也是這麼跟你爸說的。陳雨,不瞞你說,我有退休金,雖然不多,養自己可以。我兒子早成家樂,孫子健康活潑,我沒牽掛的,我和你爸在一起,就圖彼此作伴養個老,最後這幾年,有個快活日子過。”
衛秀梅停下來,她一臉焦慮看著陳雨,交了底。
“你爸之前給我看過你們家的房本,是你姐的名字,萬一,你爸走在我前頭,我去哪兒住?我兒子家太小,還有他丈母孃一家,我回不去的。你爸說,說通你倆,把房子過戶給他,他會給我。我知道你們不會同意,我已經不讓他再提了。前幾天,你爸弟弟、侄子從老家來,三個人說了很久,你爸又說,要是侄子那邊有困難,房子要回來,可能先要給侄子。到時候,他先走了,侄子不會不管我,就算沒房,我也可以回綠江老家住。可是,怎麼可能!我從來沒去過那個地方,要在那走!”衛秀梅激動了。
陳雨像吞下整個雞蛋般,噎得慌。她不缺房,但平和花園的房子是陸援朝的一輩子。陳抗美一會兒想給這個,一會兒想給那個,心裡是真沒顧慮她們的感受。陳雨答應衛秀梅好好考慮,保證自身利益,保全她老來有依。
一回家,陳雨便給姐姐打電話。
“我估計,爸有倆打算,一是讓我們出錢,一共給陳懇二十萬;二是把房子要回來,送陳懇。二選一。當然,如果我們好說話,一套房加二十萬,都給陳懇最合適不過。或者還有第四種方案,房子不給,我倆不出錢,陳懇一家搬進來合住,爸補償他們十萬或更多,至於以後,你想讓他們搬走很難,房本上的名字是你的,房子卻不是你的。”
“他想得美!二叔也想得美!”陳晴像被揪著尾巴的貓,反應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