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打出了點點凹陷,像是平靜水面蕩起無數漣漪,毫光四漾。鋼釺扎得尤其深,險些就觸到它眼睛。
公蛟似乎疼痛難當,悶哼一聲往後退卻,直落到五十丈開外,再次陷入羈絆中。
這個狹長的海灣綿延十里,此刻破浪號已退到中間地帶。留給他們斬殺公蛟的,不過是航行五海里的空檔。
公蛟再次逼了上來,一早就將光盾張開,兜頭護定。鋼釺勁矢紛紛彈落,它不緊不慢地逼上來。弩手們心生膽怯,哄地退到甲板中間。震天弩也沒人敢操持。
虞佳大吼道:“你們越退縮,那畜生越能靠得近,快給老子去把住震天弩。”他在上艙發射鐵彈,一時無法走脫。眼見公蛟在光盾護持下逼到近前五丈處,心中焦急無比。
公蛟倏然撤去光盾,用尖角直接撞向尾艙。石堅仍在把著舵,目光平視,沒有一絲懼怕。如果正面撞上,他無疑首當其衝。
千鈞一髮的時候,一個黑影衝上前去,勾動震天弩。鋼釺直襲向那銅鏡大的眼眸,公蛟慌忙間極力將頭一扭,鋼釺射中下顎,它發出一聲怒吼,強忍住疼痛,長舌一捲間,將那黑影吞入口中。
黑影正是弩手頭領,危急時刻挺身而出,不想公蛟負痛之下,還能暴起一擊。登時被銜將出去,身軀在枝蔓糾結的海面上刮過,傷鱗遍體。
頭領痛苦地哀號著,被拖到了五十丈開外。公蛟卻不咬死他,甩頭將他高高拋起,扔落在樹木參天的海島上,再也不見蹤跡。只有臨死那陣淒厲的痛號傳來,驚心動魄。
滿船戰士皆逡巡不前,面面相覷,熱血上湧時他們可以蹈死不顧,但真有餘隙去思考,沒有人不覺得害怕。
公蛟又擺動著鱗尾衝上來,那面巨大輝煌的光盾,不染纖塵聖潔無比,卻象徵著死神和魔鬼的腳步。
若沒有人上前扼守震天弩,公蛟大可從容迫近,尖角一撞,就可洞穿破浪號尾艙。眾人彷彿聽到船身傾覆時,海水湧入壓榨空氣發出的嘶鳴聲,那是死神的號角。
仍舊沒人敢上前。
“曦神的戰士,勇敢的頭領,你在獵殺公蛟時壯烈殞身。神說,信奉我者,皆可得救。愚以不才,願接渡你的英靈飛向永恆的光芒。”莊嚴的聲音在上艙頂傳出。眾人愕然回首,見輕浮的東陸少年雙手平伸,面向著廣袤的大海,一臉虔誠。
“信仰曦神的人,你來自大海,註定將重歸大海……”獵獵海風中,艦長衣袍飛揚,金色陽光照耀下,彷彿是一尊亙古凝立的石雕。不信仰曦神的異端,卻在吟唱著最虔誠的祈禱。眾人靜靜地聽著,忘記了公蛟步步逼近,彷彿時光倥傯,一瞬間停滯了流逝。
“蔚藍深處並不是無垠的虛空和冰冷,在那渺杳的地方,光芒仍將照耀……”虞佳繼續唱誦。眾人只覺那平靜的聲音中有說不出的力量,讓他們的心臟撲通撲通跳著,熱血直湧腦門。這是激人怒髮上衝冠的力量。
公蛟又逼到近前,撤去光盾後,一頭朝尾艙撞來。石堅入神地聽著祈禱,彷彿這是最動人心魄的樂章,就算死亡近在咫尺,也能雙眼平視,從容不迫地握著舵把。
一個身影鎮定地走到震天弩前,勾動弩柄。接著像頭領一樣被公蛟銜走,咬死後棄屍海中。
公蛟沒有過多後撤,略緩痛楚,又回頭撲來。森白的獠牙在蔚藍海水中發出冰冷的光芒,在宣示著,它是沉浮之主,這是它的領域。
“這世界並非幸福的家園,你我攜手走過,僅在驛站中轉……”虞佳彷彿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投石機卻沒閒著,在另兩名炮手的操縱下,不間歇地轟炸兩岸海岬。山川震動,落木巨石蕭蕭而下,卻又彷彿都凝固在虞佳沉靜的聲音中。
弩手們前仆後繼,緊緊扼守住震天弩。一個又一個,蹈死不顧。在這莊嚴的祈禱中,他們願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