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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箭爐,像他這樣的上門女婿很多,但眼下官寨裡這些生員,都跟他不一樣。
“他們也不算被阿佳迷住,很多都是我的朋友,往年來爐城玩耍,我就接待一番,一直到前年夏天,他們才來投奔我。”
楊萬春抬手指過生員們,隨後對劉承宗道:“他們和爐城那些失了寺廟的僧人一樣,混飯吃。”
劉承宗盤腿坐在坐榻毛毯上,一手撐著坐榻扶手,一手撐著下巴細細思索,皺眉道:“他們跑到這裡混飯吃?”
“當然有些人也想做個上門女婿,阿佳們都很能持家且富有,人又生得落落大方。”楊萬春笑了一聲,隨後道:“但更多人在這就為每日兩個糌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能供他們讀書考取舉人。”
劉承宗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離奇:“生員雖多,可在天下何處尋不到個遮風避雨讀書的地方,為何要跑到這來,我看他們的模樣……似乎還在給鍋莊做幫工?”
楊萬春聞言不禁露出苦笑,點頭道:“大帥怕是不知道前年朝廷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也不會說出此言了。”
劉承宗想了想,搖頭道:“當時忙於軍務,不知出了什麼大事。”
前年夏天,他在黃龍山道擊潰了寧夏總兵賀虎臣的部隊,收降寧夏邊軍無算,從此兵勢大盛,所遇再無強敵。
在那之後便一路西行,也沒空打聽朝廷的事了。
但說到底,這些人不是童生,秀才在縣學是管飯的,而且他們是四川人,也不是陝北的生員。
若在陝北,朝廷給官員都快發不起工資了,但在四川,每月朝廷還會給他們發糧食。
儘管生活條件談不上優渥,卻也完全沒必要像那些失去寺廟的流氓僧人一樣跑過來混飯,有時候還要出去幫阿佳宰個牛、搬個茶。
他更願意相信這幫屌人都是好色之徒。
“大前年臘月,後金破關而入,朝廷徵發各鎮邊軍,皇上深感資財不足,下了詔書,要收生員優免銀,為國庫增收近五十萬兩。”
楊萬春道:“天下生員何其多,大州縣五六百、小縣二三百,收錢很容易……但生員就不容易找活兒了。”
劉承宗坐直了身子,向後微微靠去,抬手在扶手上輕拍兩下:“你接著說。”
他就知道,在噁心天下人這件事上,他可以永遠相信崇禎大帝,生員優免銀,皇上聖明!
五十萬兩,較之上千萬兩的邊防軍餉不過杯水車薪,但足夠噁心寒門士子。
確實,秀才這個身份裡,有很多富裕階層出身的人,對他們來說把朝廷本身優免的役錢補上不算什麼。
但對小家小戶的年輕人來說,十年寒窗苦讀考個秀才,還沒從你這朝廷掙了錢,一下子啥優免都沒了。
最關鍵的問題是,文武官員的優免,在天啟年間就沒了,給朝廷增稅四十餘萬兩,只剩下生員的優免。
文武官有俸祿,不靠優免過日子,而很多生員本身就靠著這點優免過日子,現在也沒了。
這讓劉承宗無端想起小拉尊送他的那套十六法。
十六法不算什麼進步的東西,就差白底黑字寫明瞭,這套藏地律法就是為保障奴隸主貴族權力而存在的。
劉承宗就琢磨啊,到底在大明如今這個朝廷眼中,它的根基是什麼呢?
是農民嗎?不像,陝西的稅到如今還沒免呢。
是軍人嗎?也不像,否則不會欠兩三年的軍餉。
是官員嗎?曾經劉承宗一度認為這個朝廷的根基是官員。
但如果皇帝認為官員預備軍的生員,三四十萬生員的忠誠還不如三四十萬兩銀子,那他們一定不算根基。
畢竟朝廷的資金缺口可不是三四十萬兩銀子,一年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