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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眾生

了,都湧到郎頭的宅子裡前來拜見。

這個老郎頭是個苦命人,祖祖輩輩靠四十畝地過活,但到他父親那輩,沙漠侵襲過來,傳到他只剩二十畝,到如那二十畝地也被沙漠吞了。

生過兩男一女,長子被人買走、女兒沒成活,只有個小兒子在鎮西堡當兵。

老伴死的時候正趕上去年秋防,小兒子回來,本身老鰥夫也是邊緣人,遠親近鄰沒人能伸出援手,被王自用帶人了埋,從那之後老頭兒就進了三劫會做兄弟,背上不刺北斗、也沒刺血為盟,只帶鎮西堡的會眾拜元帥。

元帥是誰?不知道也不重要。

鎮西堡如今有五十多個會眾,以老頭老婆與留守軍餘居多,夾雜些破產農民,都是王自用幫老郎頭籌辦喪事後加入的。

沒人在乎拜的是誰,反正明王彌勒結兄弟、無生老母擁入懷,圖的就是拜拜元帥,到時自家出事也有人幫忙。

王自用帶著醫師給前來拜會的會徒們瞧了瞧病,又讓十六帶刺青匠給新入會的會徒主持了入會儀式,往各家都走了一趟,沾白灰在門前畫上三葉蓮,帶上幾個無業無地的男子扛起棺材,趕著駝隊繼續上路。

黑泉驛的失業驛卒叫索康,祖上是黃頭回鶻,四十多歲,半輩子都在驛站為那幾錢銀子給朝廷辦事,熬到崇禎爺登基,終於不用為幾錢銀子賣命,他下崗了。

明代的甘肅是個大兵營,如果說陝北是半軍事社會,那麼甘肅就是純度非常高的軍事社會。

軍事社會對百姓的管控力度天然強勢,因為家家戶戶都當兵,百姓天然被組織起來了,可一旦士兵不能過日子,那這種對百姓的軍事管理也轉眼崩潰。

漢人在社會進入半崩潰階段,好歹還能依靠宗族;其他部眾的百姓也依然能依靠本族聚居的接濟過日子。

只有像索康這種歸化外族,祖上三代起了漢名、住在漢人聚居的地方、做著朝廷規劃世代相傳的工作。

失業之後他們難以迴歸遊牧的本族部落,也不為地方上漢人宗族所容,無依無靠,成為真正的弱勢群體。

索康在失業後的生活艱難,家裡沒有田地,想靠武藝謀生,甘肅的大戶人家卻根本不需要招看家護院的武人。

甘肅的大戶人家本來就都或多或少,擁有一批民間武裝力量,這年月逃兵四處流竄,他的履歷根本不具備競爭力。

索康只能嘗試做腳伕力夫,卻又拿不出上貢給行業團頭的禮物,反倒因長相受人歧視,除了幾個跟他一樣下崗的驛卒,根本沒有朋友。

最後無奈之下,有個下崗驛卒當上了佃戶,他就自然而然成了被佃戶僱傭的短工。

其實從前幹驛卒,索康一直認為自己朋友挺多,可到了給老母親求醫問藥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朋友其實很少。

兩個朋友帶來二百一十文錢和兩碗米,同住一個村莊的鄉鄰們各個窮得只能餬口,沒辦法給出除了關心之外的任何幫助。

索康捧著兩碗米,跑遍了黑泉驛,卻找不到一個能幫他的醫師,帶著兩個吃野草果腹的兒子回到家,老母親已經斷氣了。

老太太不是病死的,她看不了兒子為了讓自己活命,四處給人跪拜磕頭,再把家裡那仨瓜倆棗全填進去。

所以老太太便趁家裡沒人,在窗框繫了根繩,另一端系在脖子上,從床上翻身下去,人就沒了。

任憑索康哭天搶地,籌辦喪事都必須提上日程,但眼下的情況是鄉鄰都怕他借錢、也怕自己沒錢給,連門都不敢登。

正當他又開始為喪禮籌錢時,王自用帶著駝隊來了。

遠道而來的治喪隊引得黑泉驛家家戶戶感到奇怪,但王自用慈眉善目,先表明自己對來晚了的愧疚,再給索康奉上自己的僧道度牒,問他想要什麼樣的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