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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身旁走來一人,拍了拍他的肩。他回頭望去,見是秦正卿。二人目光相對,所想均為一事。

然而這等擔憂酸楚的情緒還未在胸間過上一瞬,院中就傳來一陣低語淺笑,樹蔭小徑上倏忽彎出兩個欣長身影。

一人素青月華錦衫,墨髮飄垂,長眉入鬢,仙才卓姿。另一人玄色銀紋窄袖長袍,青絲盡束,玉冠高懸,目浩眉清。

遠望而去,直如風拂玉樹,英姿靈秀。蘇逸和秦正卿不由一嘆,待見二人走近,陳聿修丰神脫俗,郭臨容顏瑩澈,卻哪有半分頹廢之姿!

“陳兄……”蘇逸忍不住踏前一步,正欲施禮一拜,腕上已被人輕輕托住。陳聿修眸光清澈,坦然笑顏:“蘇兄莫要見外,我等許久未聚,此間正是好時候。”

“就是!”秦正卿大笑道,伸手一拍蘇逸的肩,“蘇兄這般客氣,還道是生疏了,你的那些陳年糗事,今日我可要好好做成詩句,日後可流傳千古不絕啊!”

郭臨“撲哧”一笑,彷彿驟然溶解了尷尬,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俱大笑起來。

談笑過後,侍者將蘇、秦二人引入府內流觴曲水園。陳聿修和郭臨,繼續在門口待候來賓。不多時,陳府門前便已華蓋雲集,往來如織。

道旁百姓駐足觀望,見那些華貴馬車上下來的,有時是青年文人,有時是白髮耆宿。甚至還有國子監學子,乘著一輛長馬車,結隊而來。身上深色學服尚未換下,臉上卻全是一派激昂澎湃,好似比參加元日盛會還要興奮。

郭臨第一次應接這般多的客人,直看得眼花,但還是擺著得體的笑容,絲毫不懈怠。總算是人影漸少,須臾見著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楊爭獨身一人,單騎揚塵而來。郭臨上前幫忙牽住他的馬,他翻身而下,腳下不穩,扶著郭臨直喘粗氣。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風塵僕僕,邋遢得快不成樣,哪裡是昔日那個千金風流的貴公子。

郭臨忍不住搖頭直笑。揚爭瞥她一眼,嗔怪道:“還笑,若不是你們前一日才發帖子,我何苦這麼急!”他近幾月都在外遊學,原本陳聿修不知他去向,沒有準備請帖。蘇逸得了帖後,便給揚爭飛鴿傳書,試一試運氣。偏巧他行到了京城南邊不遠,一算路程,二話不說,坐上馬車就奔了一晚。清晨換了馬匹,片刻不停,總算是在日中不久趕到。

這番心意,郭臨和陳聿修心底暗記,自不多說,閒話幾句,便安排小廝送他入內沐浴更衣。

一輛古樸的馬車遙遙駛來,郭臨聽到熟悉的聲響,疑惑間回頭一望,頃刻化為無語。她大步上前蹬車,一把把世子和白子毓揪了下來,氣道:“這就在隔壁……坐你個頭的馬車啊!”

世子腳一落地,便不慌不忙地掰開她的手。仔細理了理一身清疏高雅的雲鶴長衫,右手一揚,一把山水摺扇“唰”地展開。他斜乜了郭臨一眼,哼聲道:“今日來訪的乃是文客君意非君公子,不是楚世子,郭兄可記好了?”

“是是是……”郭臨沒好氣地連推直推,把他攆進府門。白子毓望著這場景愣瞪了好一會兒,轉頭觸到陳聿修似笑非笑的眼神,嚥了咽口水:“我,我自己走……”

郭臨脫力般長吁一口氣,望著那二人的背影,隱隱還聽見世子咒罵了一句什麼“黑白雙煞”。她今日著玄,陳聿修著素,可不就是一黑一白麼,簡直氣得無力。

陳聿修笑了笑,抬手拖住她的胳膊,正欲說話,突然低低地“呀”了一聲。隨後鬆開她,往外走去。

郭臨不解地轉身,只見門口又來了一輛青蓮色馬車。蓋緣一溜緋紅流蘇,鑲著玉石珍珠,端地美豔華貴,一眼即知是女子的車駕。正奇怪流觴曲水宴怎會有女流之輩,就見那煙雲蝴蝶簾帳被一隻宛如柔荑的手輕緩抬起,施施然走下一個容若瓊苞靜雪的紫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