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沒有帶銀錢,莫青璃卻故意推著輪椅往那個方向走,走到了那精巧攤位前。
“大哥,來一包糖炒栗子”,鍾離珞向中年男人道。
“好嘞”,男人寬厚一笑,利落的鏟了一鏟滾燙的栗子裝入防油的小紙袋,雙手在布衫上用力擦了擦,將袋子遞給鍾離珞道:“姑娘,剛出鍋的,小心燙。”
鍾離珞接過小包,抬頭望著莫青璃笑,一絲得逞的意味,然後自己推著輪椅繼續往前走。
莫青璃回過神來,給了中年男人五文錢,追上去站到輪椅的側面,撫額:“我不是說我沒帶銀錢麼?”
“我知道你肯定帶銀子了。”
莫青璃假作嚴肅:“我若是沒帶呢?”
“那就把你押在那裡,給人家打雜”,鍾離珞從油紙袋裡捏出顆栗子,專注的剝殼,而後薄唇輕啟,咬了一口,難得一臉餮足的模樣。
莫青璃挑起右眉:“為何不是將你押在那裡?”
“你捨不得我,”鍾離珞忽然轉頭看她。
墨色眸子裡彷彿黑暗中的水流在湧動,幽邃深深,內裡卻是翻湧上來的散漫笑意。
知道對方是說笑,卻仍舊說不出話來。
她的確是,不捨得。
六年前,她還有英武的父王,溫柔的孃親,和善的小廝和丫鬟,老實敦厚的管家伯伯,捨不得後院的老槐樹,逃不開門前的桃花香。
放不下過往的人和事。
而今,她只剩下她了。
也只有她一個,還陪在自己身邊。
有些害怕,若是她也離開自己,要怎麼辦?
半晌,莫青璃低下頭,直視女子深沉若海的黑眸,認真道:“是,我捨不得。”
非但捨不得,而且是不能捨得。
原本只是互相開個玩笑,只是不經意間便忘了,眼前的人已經不是當年的人,是自己的錯。鍾離珞微微側頭,瞬也不瞬地望著那個神色肅穆的女子,忽然伸出左手捉了她的腕,輕輕捏了捏,沒有放開,亦沒有說話。
腕上玉般潔白的手指冰冰涼涼,掩在素白的衣袖下,在那蘇州雪錦上繡著的白木槿的襯托下,愈發剔透,莫青璃有些怔。
長久的靜默。
“走罷”,莫青璃左手輕輕反握她的手,右手推著輪椅向前。
“對不起”,有溫柔的聲音散在風裡。
莫青璃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她的左手又用了幾分力。
我知道。
二人這般走著,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薄暮的夕陽餘暉淡淡的鋪散在道路兩旁,將她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街邊的小攤小販們臉上都漾著喜悅的笑容,各自準備收攤,這一日的忙碌也到了頭。
“小夥子,鍾離小姐。”
不經意間,莫青璃竟推著輪椅又走到了那賣餛飩的小攤,方才仗義的老漢用力揮著手熱情的向二人打招呼。
“張大爺”,鍾離珞溫和的回道,莫青璃也衝老漢點點頭。
那餛飩攤還沒有收,但這個時辰大家都已經準備回家了,攤位上也沒有別人。
橘紅色的夕陽映在肆邊小旗上,給這簡陋的小舍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平添了幾分靜謐與安寧。
安靜如水的日子,惹人豔羨。
鍾離珞拍了拍莫青璃的手背,示意她過去。
二人在桌旁坐下,張大娘用抹布在桌上來回擦了許多遍後,用粗瓷大碗倒了兩碗茶水過來。
“鍾離小姐,還有這位公子,請喝茶,我們這也沒甚麼好茶水,這茶葉都是我們自家新炒的桂花茶,您嚐嚐?”張大娘佈滿皺紋的臉上竟擠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好。”
莫青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