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上海的夏天這樣熱。”玉棠掏出手帕擦汗——有一半是給辣出來的。
“要降暑也容易。”少鸞教給她一個辦法,在電風扇面前放一盒冰塊,吹過來的風便是涼的。
果然如意。玉棠連聲稱讚。
少鸞道:“這個法子,古時候的老爺們就在用了。”
“想唬我,早先根本沒有電風扇。”
“人家用蒲扇不行啊?石崇你知道嗎?就是綠珠的老公,他就是這麼消暑的……”
“石崇?綠珠?”
於是少鸞便講這兩人的事,玉棠聽得津津有味,又為綠珠嘆息不已。臉上神情隨著千年前的往事忽起忽落,起伏不定,“哎,你講的比說書瞎子還好聽。”
“開玩笑,他讀過史記嗎?他知道各朝的野史掌故嗎?他會看小說嗎?”
“那你還有什麼故事?”
那可多了去了,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漢,關公單刀赴會,趙雲百萬軍中救阿斗,孫司空神通廣林妹妹初見寶哥哥,張生西廂會鶯鶯……那是信手拈來,落地開花,瓣瓣生蓮。玉棠聽得如痴如醉。
少鸞找出書來給玉棠看,可裡面的字玉棠只認得一半,少鸞便成了職業說書人,後來連莎士比亞的故事也上場了。玉棠自然也沒讓他白講,少鸞喜歡上了陝西寬面,只要說聲想吃,就是半夜玉棠也願去下面。兩人像是給根繩子牽到了一處,下人們都知道,找得到二少爺的地方,就一定找得到關小姐。找到了關小姐呢,也就是找到了二少爺。
老太太自然看得心上歡喜,雖然已經不指望兩人能做夫妻,但孩子們和睦,長輩總是開心的。
時光等閒易過,等少鸞省過來的時候,半個月的時間早已經過去,夏天已經把人逼進了六月盛暑。學裡已經放假了,傅公館裡的人們計議著去何處避暑,原本年年是要去青島的,他們在那兒也置了房產宅子,但老太太這兩年年紀大了,長途跋涉恐受不住,因此還是決定到鄉下去。
這“鄉下”,指的是蘇州。老太太祖籍在蘇州,眼前還有幾個老親戚在,雖然不及當年顯赫,清涼老宅卻還有幾間。
大爺是走不開的,大太太自然也不走了。二太太想去日本,二爺自然也就陪著去。於是就是老太太帶著幾個孫子孫女下去。少清少鸞和玉棠當然是興奮,少容卻有些鬱郁的。跟去蘇州,勢必要和鄧子聰分離。不去蘇州,沒了弟妹等人的遮掩,和鄧子聰會面也不容易。當然少清玉棠她們也知道她的心事,臨走的前兩天,大家藉口出去玩,陪著少容到了鄧子聰的公寓。
每年這個時候兩人都要分開一段日子,鄧子聰自然是明白的。兩人都不是那等小兒女,雖有些依依,卻沒有在人前露出態來。三個人不好打擾他們,坐了坐就藉口要買冰棒吃,下樓來了。傍晚時分,不少人在地上潑了水,把竹床抬出來乘涼。一兩絲穿堂風,也吹走了些許暑意,少清問道:“玉棠姐要不要跟喬先生辭行?”
“不用。”答話的是少鸞,“由我說一聲就可以了。你們不懂男人的心思,你不辭他,此去回來,他一定向你求婚。你要認認真真去辭,他反而覺得已經拿定了你,倒不急了。”
玉棠一聽,覺得大有道理。
“那萬一喬先生以為棠姐姐這樣冷淡,是對他沒意思,反而擱開了手呢?”
“要這麼就擱得開,也不是真心了。”
少清笑,“呵呵,有個哥哥就是好。二哥,以後你也要做我的軍師。”
“行啊,只要你說出個人來,我一定一套一套地把手教你,直讓你把他收到乾坤袖裡來。”
玉棠昨晚才聽他講西遊記長生果的故事,聽到“乾坤袖”三個字會神一笑。少鸞見她在笑,也不由自主微笑起來,不過口裡仍向少清道:“但你找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