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的臉色變得更加鄭重了,“姑姑你看那麼多書,是因為我嗎?因為擔心教不好我,所以才特意去學習?古阿姨就完全不懂這些,連我們老師都不會這麼說話,只有姑姑你才會這麼認真。”
這孩子怎麼這麼敏感。我不想增加他的心理壓力,訕訕地笑了笑,道:“我就是閒著沒事看看書,沒別的。”
可他認定的事,就算我否定也沒有用。他低下頭,忽然上前握住我的手,認真地道:“姑姑,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了。”
“誰讓我是你姑姑呢。”
“姑姑!”
“嗯?”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對吧。”
“……”
我很久沒有說話,明遠似乎察覺到什麼,忽然又把聲音提得更高了些,“姑姑!”
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這麼多年一來,我已經撒了太多的謊,可是這件事情,我真的不想騙他。
我想了很久,才終於斟酌著詞句回答他的話,“明遠,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長輩能永遠和你在一起。你看,日子過得這麼快,你就快長大了,很快就會念大學,工作,然後會有自己的家庭,甚至還會有孩子。但是,陪你渡過一生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的妻子。所以——”
“所以,姑姑要離開我嗎?”他打斷我的話,語氣中有決絕的哀傷。
是的。
他越是懂事,我就越是走得早。也許是明年,也許是後年,我很清楚,我在他身邊的時間已經不長了。
許久的沉默……
明遠放下手,乾笑了兩聲,“今天真是…姑姑,你看我們怎麼無緣無故說起這事兒啊。我們回去,回家去。”說話的時候又更加用力地握緊了我的手。
可是,我分明感覺到他渾身都在顫抖。
三十五
那天的事情過後,明遠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日子彷彿還是照常地過。他依舊懂事乖巧,認真學習,可是我卻越來越不安,總覺得有一天章老頭會忽然出現在我面前,帶著我永遠裡離開。
帶著這種忐忑,我心神不寧地渡過了1992年。
這期間古豔紅來我家更加勤密了,自從我的肖像畫越來越熟練,她簡直就把我當成了她的專屬畫師,不管大案小案都來找我,有時候索性把案子搬到我家裡來做——因為我偶爾還能給她出個主意。
對此我不是沒有提過意見,但每此都被古豔紅駁回,還振振有詞地說這是為人民服務,應該倍感榮幸才是。
1993年夏天,古恆參加高考。可惜的是,他臨考前兩天患了重感冒,考試時發揮失常,結果只考取了一個專科學校。古恆死活不肯屈就,於是他又復讀了一年,和明遠成了同班同學。
為了讓古恆更加安心地學習,古豔紅姐弟倆索性搬到了我家,美其名曰互相幫助,共同進步。我在啼笑皆非的同時也欣然接受了這樣的安排——至少有一天等我離開的時候,明遠的身邊還有朋友在。
1994年三月的一天早上,我去菜市場買菜回家,路上忽然聽到有人叫我,不是鍾慧慧,而是“十一號”。“十一號”是我的代稱,我們那些所謂的有仙緣的小姐妹彼此之間都不用真名稱呼,可現在還只是1994年,我實在想不到會有誰認識我?
一扭頭,赫然看清了面前這人的長相,鵝蛋臉,長卷發,這身打扮實在跟九十年代的風格一點也不符。樣子瞧著是眼熟,可真要我說她名字,我卻說不上來。到底都過去了十三年,我記性沒那麼好。不過,既然能叫出我的代號,那她肯定也是我們成員之一。
會是誰呢?我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當初我們一群小姐妹裡頭,我也就跟B市那位聊得多些,仔細想想,她似乎就是那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