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默默佇立,臉上陰晴不定,天使與惡魔在他心中拔河,他還有機會結束這一切。
只要他想,他願意,他可以不必割愛,不必兩難。
已經開始,還沒結束,但他彷彿品嚐到後悔的苦果了,到時,她還記不記得這段日子裡發生的點點滴滴?還是說,只有自己將“她”牢牢鎖在記憶深處等午夜無夢時才反覆回想,輾轉反側?
不不,不能反悔,這是為了她好。
這樣的孩子,不是不好,而是太過好了,指尖眷戀地劃過她柔嫩的唇瓣,似有電流竄過全身,他心頭一悸,馬上抽回手,面色一沉,目光鋒冷,縱有萬般不捨,也不得割捨。
因為這樣的她太過危險。
因為再這樣捨不得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失控傷害到她。
不恢復記憶的話,他絕對捨不得她離開,更別說為她擇婿,看她與別的男人親熱和美,他可以對她說“不要嫁人了,留在桃花島陪我一輩子”這種自私武斷的話嗎?如果自己對蓉兒起了什麼不應該的心,又如何對得住九泉之下的阿衡?
變成怎樣,都是他的骨肉,他只要看著她幸福快樂,就足夠了。
這是他身為人父的職責。
“明天醒來之後,只會有點疲倦,放心,不會疼的,再睡多一個晚上,就不會有問題了。”他不敢再碰她,只用眼光溫柔無限地凝視著她,戀戀不捨掃過她的眉,眼,鼻,唇,髮梢,指尖,明明只是讓出軌的記憶走回原位,為什麼會覺得剛硬的心忽熱忽冷時跳時停呢?
他掀開被子。
手起手落,紮在她體內幾天的針就收回了,閃著銀光的針比毛髮還要細微,他出手極快,銀針紮在她體內經絡,晏近居然不覺得有異樣,無痛無癢,除了時常走神聽到琴簫之聲睡得多一點之外,並無影響。
若非後遺症微乎其微,黃藥師又怎敢輕舉妄動冒然下手?
最後一針。
黃藥師真氣運轉,貼掌按摩那關鍵的幾個地方,將一縷真氣緩慢送入她體內,順著經脈全身流動,探察她身體有無不妥。
銀針無聲無息沒入她頸後,黃藥師手掌並不馬上挪開。
肌膚相觸,距離再無縫隙,溫熱的,滑膩的,流動著鮮活生命力的身體,這是他骨中血,血中肉,無比親密,疼愛入骨。
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如你這般親近我,貼近我。
我不在乎被人叫大魔頭,但你卻不是小妖女,我黃藥師的女兒,是要堂堂正正理直氣壯地享受無邊寵愛的。你不必懂得,陽光之外的陰影。
那一夜,黃藥師就站在她床前,一動不動,從髮梢到指尖都紋絲不動,仿如亙古以來他就以這樣的姿勢站在她身前,已成化石。
他一夜未歸。
天亮了。
滋生黑暗的夜晚已遠去。
最後深深望一眼她香甜的睡臉,黃藥師毅然決然掉頭,飛身而離。
十分鐘後,晏近揉揉眼,坐起,伸個大大的懶腰,跟著咦了一聲,伸手到脖子上一摸,湊到眼前一看,手指上是些銀色的碎屑,就那麼幾粒,輕輕吐口氣,就吹散無蹤無影了。
她困惑地搖搖頭,隨即丟到腦後,卻不知天使的身體自有保障機制,那最後一根攝魂針逼近她腦神經,當即被判斷有危險就自動消除,將黃藥師一腔心血化為虛無付諸東流。
今天要做什麼呢?晏近已訂下一個大目標。
就是,噹噹噹,製作禮物。
晏近覺得,來桃花島都一個多月了,白吃白喝白住,可以看花賞花又學種花,還免費學輕功,聽大師級的奏樂,黃藥師雖說愛管束她,什麼都插上一手,卻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她應該要懂得回禮才是好孩子。